顧時駁回了顧汾的建議。他還需要準備後天的光年杯答辯。

顧汾收回放在顧時房間裡的目光，他在顧時一口未動的夜宵包子上停了許久，但他開口并沒有提及這個未動的宵夜。

實際上是關于浪費糧食這個話題可能還好聽些。而顧汾說話沒有不難聽的：“你可以用醫院的住院單作為證明交給組委會，你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顧時，你馬上要畢業了，你到底考慮好你接下來要怎麼做了嗎？”

顧時怔愣，總覺得在哪裡聽過類似的話。

見顧時沒有反駁，顧汾又開始帶着他特有的恨鐵不成鋼長篇大論：“顧時，你還打算讀博嗎？你那個女Beta隊友，讀了快6年了，但人家是工作了又讀，打定主意要走學術了。你人生從睜眼開始就在學校，跟着老師走、跟着大流走，你究竟想明白你要做什麼了嗎？”

顧汾苦口婆心的勸說顧時，沒忘記帶上顧華年：“你這次回來，父親以為你想明白了。當初你為了讀研究生居然連父親都頂撞……”

“顧汾，你不帶爹是不是不會說話了。”顧時打斷了顧汾。顧時搞不明白顧汾，他明明是堂弟，比他更小吧？怎麼一張嘴活像一個中年人，說話老氣橫秋。

“還有，你說的我會考慮的。你不要再催了。”雖然顧時總是煩顧汾，但他承認顧汾說的有道理。顧時還有一學年就要畢業了，他确實要考慮他的将來了。

失憶也得盡量搜集自己當年留下的記錄，留作以後的資曆。顧時回歸的部分記憶告訴他，除了光年杯，他過去還參加了不少有含金量的項目。

顧汾似乎沒想到顧時會同意他的話，準備好的念叨全部堵在了喉嚨裡。好半響，他端着那碟包子沉默地退出，也不再提什麼禮儀了，隻留顧時一個人在房間裡思索。

Second例出了參考網站。校園内網包括過去顧時的素拓分申請證明、參賽證明、科研經曆證明等，顧時需要一一保存。還需要重新收納那些顧時收納在衣櫃裡的實體證書，以及截圖顧時在教育管理網上的本科畢業證書等。

顧時像過去的自己一樣，把它們重新收納在某一文件夾内。

顧時正使用校園内網保存那些科研經曆時，發現在科研旁邊有一個體檢。他想起，夢中紀曉梅提及的“體檢時的醫療事故”。

顧時進入那個模塊，顯示預約體檢時間是9月9日全天，而學校已經有11230人預約。毫無疑問，這是一次全校體檢。

顧時不想去體檢，他不想賭會不會因為自己的失憶，醫療事故不會再發生。頁面下方的淡色字體就在這是映入眼簾：如有同學無法在9.9進行學校體檢，可自行去二級醫院及以上自費體檢。

顧時不打算挑9月9日這個有些晦氣的日子，他打算明天就去體檢。沒了體檢的插曲，保存資料的速度很快，顧時很快就做完了。

Second詢問顧時：“要制作簡曆嗎？”顧時出神的望着那一串串獎項和項目，莫名其妙想詢問失憶前的那個自己：

“你想要做什麼呢？”

顧時的履曆哪怕去投遞現在最火熱的寰宇公司，這個有着國資和屬于自己的星網信号源機的公司，也有很大可能能一路保送到最後經理直面。

但顧時此刻面對這樣的豪華履曆，隻能發出和顧汾一樣讨厭的聲音。他實在無法從中分析出，顧時到底對自己的人生在規劃什麼。

顧時在本科時當過攝影社副社長，拍的一張白頭鹎甚至得過某攝影賽二等獎。但他總共隻在攝影社呆了兩年就退出了。從此以後他再也沒有加入社團，又或是因為其他的沒有成績就沒有記錄。

顧時本科專業是光腦科學與技術，但他似乎志不在此，研究生考了控制工程原理。其實本科專業成績也不錯，顧時看見有一個Unity新人獎和一份寰宇公司子公司旗下項目組的實習經曆。那次實習長達兩個月，顧時算算時期，應該是研0時期去應聘的。

然後研究生就更五花八門了。去做過星際博覽會的志願者；長時間作為助教幫助本科生甚至給導師代課；項目中除了自己導師的帶領的，還參與了最大動力公司亞力灣的變光域傳輸線路建設；發表多篇論文，還獲得過“星火”杯科創賽一等獎等。

顧時的履曆符合每一個校園卷王該有模樣，但顧時從裡面看不出來，他自己的規劃。攝像不像是愛好；遊戲不是本專業主職但卻自己設計過，但最後還是放棄了；現在這個專業部分經曆似乎更應該放在本科。

顧時看不見自己在規劃什麼。面對這麼多經曆，他産生一種恐慌：不管怎麼樣，失憶前的我真的掌握了那麼多技能。但現在呢？顧時可以确定自己絕對沒有匹配得上這些經曆的能力。

别的不說，就本科做的那些，現在的顧時根本做不到。顧時明白，自己恐慌的根源來自于，他覺得這些經曆好像就是别人随手寫上去的，密密麻麻像是設定。

這也導緻他覺得自己和失憶前的顧時不太像一個人。雖然現在尋回記憶的路途漫漫，但若是找回記憶後還是覺得割裂怎麼辦？

可身邊人的反應又在說，顧時和失憶前差别不大，至少性格和生活習慣差别不大。所以不細心的人嘗嘗會忽略顧時的異常，目前好像發現了的也就紀曉梅一個。

可能顧汾也發現了，但顧時不想把他想那麼細膩。

Second打斷了顧時的胡思亂想，告訴他已經預約了明天去沉水灣私立醫院的體檢。并告訴顧時，就昨天醫院的全身檢查顯示他仍然正常。如果顧時仍然迷惑，可以給顧時預約心理醫生。

Second還提醒，顧時安排在今天日程表上的準備光年杯已經推遲了快兩小時。再過一小時，就到了标準午飯時間。如果顧時不想浪費寶貴的準備時間，請現在開始準備。

提醒效果立竿見影，顧時立刻去準備了。Second第一次提醒時，顧時本來想向Second确認他沒有叫它去預約吧，但Second後續的人工智障回答抖樂了顧時，把這事給忘掉了。

顧時還忘了自失憶以來，他再也沒有記日程表。

顧時一上午也隻重新整理了那些計劃表、項目書，重新複盤了一下整個項目的設計和具體實施過程，就到了午餐時間。

想到可能和顧汾一起吃午飯，顧時就不舒服。不管顧汾是坐下來和他一起吃飯，還是像昨晚一樣站着布菜。想想都讓顧時起雞皮疙瘩。

出乎意料，顧汾說出去吃，當然還是和他一起。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顧時隻能跟着顧汾出去，不然誰知道顧汾這個父親長父親短的家夥會不會給顧華年打報告。

顧汾照常給顧時拉開車門，剛準備俯身幫顧時系安全帶，顧時已經預判了他的行為，眼疾手快給自己系上了。顧時聽見顧汾悶笑一聲，去設置到達目的地了。

顧時覺得顧汾這人很奇怪。縱然顧汾可能隻是出于禮節幫他系好安全帶，但被顧時這樣下了面子，顧汾居然還挺開心？

顧汾設置完目的地，坐在了顧時身旁。顧時挪了挪地方，想離顧汾遠一點，但被安全帶限制，整個行為可以說是如挪。見拉不開距離，顧時索性閉上了眼睛，眼不見心不煩。

“距離前往目的地大約需要1小時42分，請少爺們耐心乘坐。”車上管家播報。

顧時隻覺得顧汾真閑啊。他之前查看顧氏資料時，發現顧汾是家裡科華醫療設備公司的總經理。而今天是工作日，理論上顧汾應該在公司裡呆着統領大局才對，而不是和顧時在一起花快兩個小時去吃午餐。

顧時對顧汾感官很複雜，在看了資料後。他讨厭顧汾是因為身體的抵觸和見面以來顧汾沒有停止過的難聽話。态度轉變是因為他看了顧汾明面上的資料。

顧汾，财經大學本科畢業後就回到顧氏，從基層幹起，一直到第三年成為總經理。這個速度隻能叫能力和背景缺一不可。他沒能力，不能服衆；他沒背景，升的沒那麼快。所以顧時認為顧汾的古闆和認真在工作方面确實更叫人喜歡。

但現在顧時不确定工作日花兩小時陪自己吃午餐的顧汾是不是一個好領導了。雖然按照他過去給林景去做外包項目的經驗，領導長時間不在公司也不奇怪。

顧時剛決定不再想顧汾的問題，他還是對顧汾不喜歡居多，除非他在顧汾手下幹事。顧汾卻丢個炸彈差點把顧時炸起來：

“你也失憶了？”

顧時眼睛驟然睜開，瞳孔因為過度震驚急劇縮小。不知道是因為被顧汾發現的惱怒居多還是失憶的事情又多一個人知道的迷茫。

顧汾再接再厲，此刻他如一隻敞口瓶，完全藏不住話：“你從回來開始對我的态度太好了，我才懷疑的。蘇叔叔……就是你爸爸也有這個病，顧紀年也就是爸爸為了治病錢才回家。我一直以為你是沒有的。”

顧時嘴角抽搐，合着自己那樣對顧汾他都覺得态度好麼？他讨厭顧汾，但顧時知道按照倫理來說，一家人動不動就說話不耐煩肯定是過了，沒想到以前自己還更過分。但顧時更想要詢問顧汾嘴裡的蘇叔叔，也就是生育他的爸爸。

所謂用大遮小，顧時沒注意顧汾稱呼自己父親為妻子方的“爸爸”。昨天他對顧汾生氣說自己父親不是他爸爸時也忽略了這一點。

顧時的詢問驗證了顧汾的猜測。反正時間還長，他不介意給顧時說明白父輩的故事，以免顧時到時候在顧華年那兒鬧笑話。

在顧時“你真是時刻不忘爹”的眼神裡，顧汾講述起來。其實就是一個很簡單的故事。

顧紀年是私生子，一個他們共同的爺爺下半身支配大腦的錯誤。當然爺爺不僅犯了鬧出人命的出軌罪，還背叛了顧家的信念——以後可以說最喜歡走Alpha旱道的顧家人都忍不了Alpha了。

為了挽回那一丢丢莫名其妙還在堅持的Alpha妻子傳統，爺爺将所謂真愛的孩子顧紀年認回了顧家，反正不是Alpha也繼承不了。但那個所謂真愛的倒黴Beta卻就此不知所蹤。

按照顧家那個“唯有AE高”的尿性，名義上是少爺的顧紀年可謂就是真少爺顧華年的禦用傭人，被百般折騰也沒有一個人阻攔。甚至，按照顧家規矩，作為Beta的顧紀年在18歲成年後顧家将不再支付他的任何費用，而顧紀年需要償還他在顧家使用的每一筆錢。

顧紀年考的學校很一般，畢竟顧華年學校找他麻煩、家裡使喚他，顧紀年基本沒有學習時間。面對很可能還一輩子債的顧紀年，顧華年像一個好哥哥樣子告訴顧紀年：

“你讀大學也沒用，給我打工都不配。我和你也那麼多年，你幹脆當我管家和貼身助理吧，這樣我把你債免了，你還可以繼續伺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