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紀年拒絕了,代價就是顧華年甚至恨不能連當年的油費水電費都給顧紀年一起算上。顧紀年就這樣帶着天價債務離開了顧家。
顧紀年和蘇眉怎麼認識的就不清楚了,蘇眉怎麼願意在明知顧紀年的債一輩子還不完也願意嫁他也不清楚。也許是因為顧華年從來沒有派人找顧紀年讨債過,顧紀年隻用每月按時償還一部分就夠了。
按照顧華年評價,蘇眉嫁了顧紀年足以給他家擡十級台階,因為蘇眉就是個鄉下水星人。結婚後,蘇眉就靠手藝在廉租房區域盤了個鋪子開早餐店,顧紀年白天去某個專科當輔導員焦慮學生整出來的操作,晚上回去還要幫蘇眉和面準備第二天的早點。
顧華年知道實情後更加對蘇眉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甚至撕毀了顧紀年和蘇眉的合照,惹得顧紀年和他大吵一架。
“聽起來其實顧華年更有問題。”顧時說的是他第一感受。假使顧華年不搞家庭霸淩,哪有他父母愛情的餘地。
顧汾提醒顧時:“你沒有叫父親為叔叔,作為晚輩你應該……”顧時聳了聳肩,好吧,他不該說話的。
其實顧時像在聽别人的故事。從知曉名字以來,他對顧紀年、蘇眉的感受更像是熟悉的陌生人,連對顧汾叫顧紀年“爸爸”的厭惡都來源于他厭人及物。
也許是因為他離開蘇眉的時間太早了,沒上幾天小學就離開蘇眉了。而對顧紀年的情感則随着承載着感情的記憶一起消失。
看見顧汾因為被自己打斷,索性停下來喝水,顧時詢問顧汾:“我父親多久去世的。”
顧汾扣上保溫杯蓋子,随口回答:“你12歲的時候。爸爸其實回家沒幾年就因為抑郁導緻精神紊亂去世了。”
精神紊亂。顧時想起夢中顧華年冷漠評價顧紀年“精神紊亂肯定是要死的”。顧時意識到,那些光怪陸離的夢境中有真實的信息。
似乎其他那些過于天馬行空的夢境看起來也不單單來源于白天或者近期的影響,也許還來自他忘在腦後的記憶。
顧時沒有透露自己的所思所想,他接話顧汾:“那我父親怎麼會回家?”或者說顧家會允許一個Beta回家?看起來态度較好的顧華年都是讓顧紀年脫離家族身份後當他的貼身助理,還不用說其他人。
顧汾微妙起來,他委婉告訴顧時:“父親沒有親生孩子。”顧時瞬間表情也微妙起來,顧華年沒孩子,那顧汾這個便宜堂弟真是便宜堂弟了,難怪甚至不能上桌吃飯,明明是年少有車的公司總經理。
顧汾顯然不想多說,岔開話題:“蘇眉後來開始不記得事情了,一開始所有人都以為隻是太忙了,忙忘了。誰也想不到這隻是一個開始。”
蘇眉逐漸開始出現間歇性失憶,顧紀年将他帶去醫院檢查,也沒有檢查出什麼來。蘇眉的身體一切正常,可他的情況越來越糟糕。間歇性失憶後,有些記憶再也沒有回來,蘇眉整個人也性情大變。
終于在蘇眉失去某段記憶後,那個爽朗、熱情的早餐店老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有些歇斯底裡的瘋子。顧紀年從不知道蘇眉過去是什麼樣子,蘇眉不提他也就不追問,因此險些害的顧時喪命。
“在爸爸看不見的角落裡,他開始虐待你了。一開始隻是掐耳朵,後面甚至整天整天把你關在廁所裡。他的行為最後被過路人舉報了。”顧時聽的皺起眉來,按照他現有的兒童般高道德水平标準,他實在很難相信一個賦予自己生命的人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17歲的蘇眉就是這樣。他厭惡那些幸福的小孩,厭惡未來自己仍是一事無成的小市民,厭惡自己負債還在專科的男人。所以在某個雨夜,他打扮成過去蘇眉的樣子,說要帶顧時出去玩。
顧時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幻覺,以至于中途他完全沒有聽到顧汾再說什麼。
幻覺中,他看見一張平淡的臉,那人的眼睛是與顧時如初一轍的淡色,隻是裡面的惡意藏也藏不住。
蘇眉并沒有像顧汾所說那樣,穿着過去的打扮,相反很難說清楚他那是一身怎樣的打扮。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洗過頭的棉衣,過于肥大的褲子,還有發白的袖籠子。一個有些過氣、貧窮的形象。
而顧時不能反抗的被他握住了手,走出了家門。
“爸爸,今天不用待在廁所嗎?”
“當然不用,以後也不用待在家裡的廁所了~”
小小的顧時拼命在公共廁所的馬桶裡掙紮,而對面是瘋狂地恨不能把顧時折疊進去的、過去那個溫柔的父親。
“該死的,為什麼!為什麼我還是像我媽那樣的,為什麼!對,沒有孩子就好了,沒有就好了!”
因為陷入記憶中而瘋狂的蘇眉完全忽略了小顧時的尖叫。最終發瘋的蘇眉被制服,而知曉了一切的顧紀年錯愕地聽着警局那邊的來電。
顧時從幻覺中回過神來,那張清秀的臉扭曲的樣子仍然牢牢占據着顧時的大腦。而在一片疼痛和擠壓中,顧時看見那雙仇恨的眼睛裡落下的淚。
蘇眉和自己一樣,記憶不見了,身體還有記憶嗎?
顧時思索的時候,顧汾的講述仍在繼續。
由于蘇眉的失憶症本身就是精神病的一種,蘇眉被無罪釋放,但立刻安排進入S市的二醫院進行保守治療。但第二天,蘇眉又真正意義上清清白白了。
似乎一通發洩後,他的大腦徹底因為過負荷燒壞,他的記憶清空。每天隻呆坐在病床上,隻是當醫護人員提到孩子時,他會尖叫并撞牆。
顧時回神正好聽到這裡,他詢問顧汾蘇眉還活着嗎?顧汾告訴他,蘇眉其實并沒有多活幾個月。顧紀年其實想給蘇眉轉去更好的療養院,但還沒實施,某天等醫護人員第二天查房,迎接醫護人員的是已經死亡的蘇眉。
蘇眉的死因是服用過量鎮定藥物,鑒定報告顯示他偷偷藏起來了這些藥物。醫生推測或許是蘇眉記憶回來了,因為蘇眉在空白病房裡的狀态并不能做出藏匿藥物的高智商活動。而且蘇眉的臉上滿是幹涸的淚痕。
“也許蘇叔叔還是愛你的。人在一生中會因為不少事發生改變,隻是你和他都太倒黴了。”顧汾說起這個推測的時候還有些惋惜,顧時隻沉默着。
顧紀年在蘇眉因為虐待兒童被捕後才發現,顧時已經出了嚴重的心理問題。他開始懼怕出門,也拒絕上廁所,顧紀年被兩面包夾分身乏術。
顧家就是在這個時候主動向顧紀年遞出橄榄枝,在發現顧華年的小問題後。當然不是給顧紀年繼承權,而是讓顧紀年生下有顧家血統的Alpha。
顧紀年很需要錢,給顧時做遺忘手術,給已經算癡呆的蘇眉還療養院。所以他答應了顧家那個很沒有人性的要求,而在商量好細節後,顧時得到了最有安全保障的遺忘手術,他忘記了蘇眉失憶後對他的虐待。
“因為你忘了,所以在跟着爸爸回家後,你老是喜歡去尋找你過去的印迹。爸爸也将就着你,在他沒有生育任務的時候,他就一直陪着你。”顧汾說話有些酸溜溜的。
“你以前最喜歡吃這家的老面包子,據說蘇眉以前做的也是這種。現在手工制品又少又貴,我還是一直留意着才知道老區有開了一家味道不錯。就是現在不知道你還喜不喜了。”
顧汾說完,看了看顧時的臉色。顧時對自己一直偏好的食物來源于虐待自己的人這件事,隻能說沒有反應,神色如常。
顧汾挪開眼,他有預感一會兒顧時對包子的評價也一般了。顧時以前愛吃更多是因為包子承載着對于溫暖幸福的家的回憶,但當那些珍貴的回憶消失了,包子也就隻是包子。
顧汾看了看時間,估摸着快到了,輕描淡寫了顧紀年辭職回家後的經曆。其實也沒什麼可講的,因為懷孕本就是單調的事,要是帶着任務就更無奈了。
顧華年不行,顧紀年的生育能力也不見得太強,顧家又要Alpha。因此顧紀年因為過度縱欲,腦子逐漸開始渾渾噩噩的。而一胎又一胎的流産,不被重視的産後心理,顧紀年抑郁症也逐漸加重。
終于堆積的壓力、過于緊繃的精神、不健康的心理壓垮了顧紀年。
在陪着顧時去遊樂園的途中,顧紀年爆發了精神紊亂。
“好了,就是這樣,到了。”顧汾成功替顧時解下安全帶,他看出來顧時沉浸在情緒裡,引導着他走到那家店裡坐下。
顧汾盯着顧時吃下了包子,才詢問顧時:“好吃嗎?”
顧時感受着嘴裡的味道,很好吃,但也隻是普通的手工包子。他告訴顧汾:“确實和機器做的一點也不一樣。”
顧時沒有看顧汾反應,低下頭繼續喝粥,感受着綠豆粥那股清香味。他和顧汾都知道,沒有記憶,這就是再普通不過的包子。
顧時剛剛沉思不是因為父親們陰差陽錯的命運,而是他從顧汾三言兩語描述的顧紀年精神紊亂而死亡的事情經過中,明白夢境中的話恐怕就是當年的原話。
加上當年差點成真的紀曉梅和鄭霁的争吵害死一車人,離奇消失的疤痕……顧時推理,那些幻覺和夢,是都可能發生的真實。
那昨天那個連環夢,心懷不軌的宿辰宇和行兇的夏佳澄,也是會發生的嗎?顧時想到學校裡的兇案,心下一沉,嘴裡的粥也泛起苦澀。
也許是已經發生了,而他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夏佳澄就是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