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剛和陳青和達成共識，模拟過去席雪絨的生活環境和人生軌迹，從而再造一個席雪絨。但根據那個顧時的能量波動，已經可以确認計劃發生偏移，極有可能失敗。

顧時應該像過去席雪絨暗戀的那個人一樣，從顧家的陽台上摔下去，正好掉在“和他有着深厚感情的人造人”面前。

死去才是一個白月光該有的圓滿。計劃失敗要麼是因為叛徒，要麼就證明顧時根本不是那個人選。不管如何，席從容不會再支持必然失敗的計劃。

席雪絨已經不可能再複活過來，完成他将整個“ABO性别社會”毀滅，使人類重新回歸前文明世界觀的計劃。他已經帶着Enigma還原的方法下地獄去了。

甚至席雪絨自己生前也産生了偏移，開始質疑這不可能。席雪絨席曾采取一切措施來保證自己永不偏移：外界強制糾正、心理催眠暗示、脊髓注入鋼釘、軀體半機械化。但這些都沒用。

席雪絨死前打算放棄整個“原點”計劃，銷毀一切證明，包括曾經作為他副控、作為他的外界強制糾正措施的席從容。隻不過都被陳青和打斷，事後陳青和獲得了所謂的能力本源，這裡就此廢棄。

盡管席雪絨想要終結一切，但他銷毀未遂，命令便沒有傳達成功。席從容依然“活”着，繼續執行原命令，并繼續為擁有第二操作權的陳青和服務。

但席雪絨為了銷毀成功，移除了席從容的底層邏輯“堅定不移實施’原點計劃’”。再加上陳青和隻是第二使用權，權限有限，更多時候席從容都在消極怠工。說東絕不往西，不下達準确命令絕不照做，像是普通機械而不是人工智能。

為了讓精神力沒有那麼高的Alpha順利使用席雪絨的能力，在移植了席雪絨的腺體和心髒後，席從容開始批量制作人造人，用于構成算力網絡。

席從容在漫長的200年間曆經100多次失敗，感受到傳回的複制人記憶，他開始動搖了。因為實驗失敗了多少次，席從容就接受多少次的折磨。席從容并不像那些低等複制人，沒有載入感情模塊。

由于沒有懲罰機制，席從容開始拒絕接收失敗的記憶。如果特殊個體席容不成功，席從容原本打算關閉“源點”，不再使用席雪絨的能力給所有複制人共能，自己去解體整個“原點”計劃的中央處理器。

但現在席從容改變主意了，他極快分析了從半成品那裡掠奪的能量，發覺這股能量可以讓他事半功倍：沒有漫長的養成期，他可以極快地去把别的時空的席雪絨拉過來，完成他的目的。

他需要顧時，隻要能維持基本生命體征，支撐他完成創造者的心願就行。

其他的複制人已經去執行他的命令，隻有一個複制人向他報告：“特殊個體由于減少能力供應，生命已經微弱了，是否繼續供給？”

席從容已經徹底放棄和陳青和的交易，哪裡會管席容的死活，他走進設備間，告訴複制人：

“把他的大腦也加入算力供應，死前發揮點餘熱。就當補償未來的我的損失。”

複制人彎腰鞠躬，前去執行他的命令了。

顧時還不知道由于真實的回到了過去，命運已經開始繞一個大彎。他現在隻有一個目标，找到主控，然後修複或者開機他。

是的，他。顧時不知道席雪絨什麼惡趣味，就喜歡看一堆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自己，主控多半也是和席雪絨一模一樣的人形。

顧時聽見外面的腳步聲紛雜，屏住了呼吸。借着大型設備的遮擋，從他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見，那些如出一轍的臉。也是，他認識的席家三個人都是人造人，沒道理傭人不是。

看見地上的紅線快速掃過來，顧時快速閃回設備後，盡力将腳離開地面。看着那些紅線從面前的牆角逐漸升高，然後消失。

“報告，解剖分離設備G1321處沒有可疑人物。”然後又是紛紛雜雜的腳步聲。

感謝這群人造人沒有知識，不知道這種大型設備一般表面會塗裝反射線膜漆。不然顧時恐怕隻能束手就擒。

“沒有人了。”Second根據精神力波動判斷。顧時并沒有動作，詢問Second：“你覺得他們有精神力波動嗎？”

“他們有。人造人不是機器人，隻要程序允許，他們就會有所謂的感情了。”Second機械回複。它故意捏着嗓子，用顧時的聲音做沒有聲線起伏的回複。

這群人造人比起席從容确實要呆闆太多，顧時懷疑低級複制人沒有加裝相關mod，就沒有精神力波動。

正聽着，顧時手摸到一塊冰涼的金屬闆，上面按照标準作業流程寫着器械使用方法和機器信息。

顧時一愣，側頭過去看上面的操作步驟。然後迅速而無聲地再次探出頭，又極快地縮回掩體處。

“看見了吧”，顧時說：“外面有留守的人造人。你的說法是錯誤的。”Second沉默，與此同時，顧時心裡有了主意。

顧時還是沒有向外動作，他往裡邊牆上寫着消防器具的窗口挪動。顧時繼續質疑Second：“現在我需要合理質疑你的情報，你看起來不熟悉席家的破事。也是，早該想到你以前肯定沒有過多接觸席從容，你居然完全不知道他是你的前輩。”

Second是根據顧時的經曆訓練出的AI模型，某種意義上它比顧時還顧時。席從容身體上是席雪絨的克隆人，還疑似席雪絨親自創造，又吸收了那麼多代所謂席家人的記憶，隻能說機器學習深度遠深于Second。叫一聲前輩完全沒問題。

Second不說話了，或者說顧時是正确的，那麼多個顧時居然沒有一個和席從容正面交鋒過。這期間，顧時打開消防櫃，倒出絕緣油，抹在自己鞋底。

Second終于斟酌好語言：“他更多以一個不支持席榮，但作為初代複制人會贊成席榮做法的，合格家主與延續者。”

顧時已經對接好了噴口和水管，正将它别在機器斜邊處，這裡剛好也是機器的開口位置。Second對席從容的評價也一字不落地傳遞到他的腦海。

“确實合格”，顧時嘲諷：“發現你是同種技術後立刻采取措施，我感覺宿辰宇的能力甚至給我們本就糟糕的處境火上澆油了。”

假如顧時知曉席從容的打算，更要痛罵Second千裡送：明明知曉席家有問題，又不了解席家，還敢将顧時的意識投放到過去。

就現在。顧時拉開了消防栓，并強啟了機器，機器轟鳴聲想起，裡面的機械快速運轉起來。連接了噴口後，噴出來的是水霧——廠房内為了設備和人員安全，通常采用這種方式滅火并隔離火源。此刻它成為了天然模糊視線的屏障。

動靜很大，立刻吸引留守的人造人前來抓捕顧時。大量水霧造成地面濕滑，以及看不清前方運轉的機械，所以人造人們無知無覺進入最危險的地步。

也是工業中最可怕的一種事故，肉包鐵。顧名思義，人脆弱的□□和最堅實的旋轉器械碰撞，何況這台機器本身就是解剖器械。雖然不知道人造人的機體内有多少生物成分。

血液立刻一圈又一圈地飛濺在四周，設備編号G1321的金屬銘牌上也染上了飙出來的血迹。水霧中開始出現紅色，地上紅色的水劑蔓延開來。

顧時放開擰着接地線的手，冷漠地走開了。他往這個房間内最核心區域，也就是CPU腦花樹的方向走去。他剛剛真是傻掉了，如果主控因為某種原因失控，按照陳青和的習慣也不可能把它閑置在作業環境内，而是放在檢修室裡。

前區都是作業區，沒有别的房間，那麼檢修室應該在中央處理設備旁。就是可能設置了隐形，還得尋找顯現按鈕。

“你主觀殺人了。”Second顫抖地提醒顧時。顧時是沒有上手，但用這種誘導方式來殘忍地阻止那些人造人的搜捕，按照法律判斷也是故意殺人罪。

“那是紅色冷凝劑。你沒發現設備裡沒有絞肉聲，隻有金屬碰撞音嗎？”顧時踩過由于水流稀釋，已經變為桃紅色的“血液”。那确實是工業常用的紅色冷凝劑。

Second發現了盲點：“你什麼時候屏蔽我讀取你的意識？”剛剛顧時的思維，在顧時大腦裡的Second完全沒有接收到。

顧時沒有回答Second，而是詢問過去的細節：“你對席家情況确實不了解。過去你見過席從容幾次，那幾次他什麼表現？”

顧時在剛才探出頭觀望那些人造人時，發現他們大腿處都貼着可以反光的金屬物質，隐約可以看見上面有字和圖畫。看上去和顧時作為掩體的設備上張貼的操作指南大小一緻。

顧時知道，根據陳青和制定的工程法規，所有機械必須張貼操作步驟。而這設備間一切都是規範化的，連顧時剛剛使用的消防設備都還有檢修日期。

所以顧時大膽猜測，這些疑似張貼着操作步驟的人造人，内部極有可能是機械，而非Second所說的是“人”。

但想是一回事，真去做就是另一回事。顧時也想過：如果真的是生物，那該怎麼辦？但緊急的時間不允許顧時去思考後果。萬幸他賭對了。

其實那些人造人内裡真的全是生物成分，顧時也隻需要過心理關：在禁止人造生命法令下，這些人造人不具備人權。法律并不會判處他殺人，更可能會判決故意侵犯他人财産。當然殺死和真人無異的人造人無疑會造成恐怖谷效應。

現在顧時的猜想是真的，那就隻是破壞了這群人造人的金屬機體，更不需要進行心理建設了。

重新讀取到顧時的思想，Second理解了剛才的一切，并回答了顧時的問題：“沒有。他要麼在處理席榮的後事，要麼隻是解決你們三個的糾紛而已。”

按照Second的描述，【顧時】和席從容的接觸，基本止步于“知道有這個人”，是席家的家主，基本不摻和席榮的感情問題。

顧時打開了中央處理室的門，繞到腦花樹背後，點擊設置在它後面的實體光腦，調出設備間地圖，尋找檢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