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她爸爸也說不定呢,畢竟她故意把爸爸的神經樣本給放到實驗室讓宿辰宇帶走了。當然更可能誰也不是,是全新的顧時也說不定。
小野聽見對面的宿辰宇急了,焦急地詢問自己,現在沒辦法确定自己妻子的狀态,問小野有空嗎?獵物上鈎了,小野滿意地回看身後像是毛線球一樣的發光糾纏球體,那是“世界”。
計劃很快就要成功了。小野假裝沒有聽懂,詢問前輩你老婆關我什麼事,然後聽宿辰宇一五一十交待他早已知道的事情。小野佯裝生氣,但還是一副人身安全為重的樣子,得到宿辰宇疊聲感謝。
在挂斷通訊前,小野聽見宿辰宇叫了一聲“爸,你怎麼在這兒”。但這已經和小野沒關系了。“原點”計劃成功在望,爸爸的願望也快要完成。小野愉快的哼着歌,那是【顧時】在訪問福利院政策落實情況時唱的。
雖然不是她爸爸,可他也是“顧時”。四舍五入,就是爸爸教她唱歌了。
小野的愉快終結在看見鏡子裡的高挑男性。這讓她想起,她現在還在弟弟的身體裡。“咔擦”一聲,鏡子四分五裂,叙述着那一刻小野的心情有多麼糟糕。
小野看着被四分五裂的鏡子“切割”的弟弟,滿意地笑了。倒黴的弟弟,所有人都期待他死。他也真的死了,什麼都沒有,連名字都偷的小野的。
恢複了好心情的小野踩過鏡子的碎片,繼續哼着那首歌,輕快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設備間還是那樣,層層防彈玻璃間隔,肅穆而壓抑。但對小野來說,這就是水晶宮,她就是其中的公主。
在踏入設備間的那一刻,小野,或者說弟弟的身體驟然倒下。而小野就像是放學回家将鞋子外套随處亂扔的小孩一樣,飛撲進自己的身體。
固定椅上沉睡的女孩睜開眼睛,那雙琉璃色的眼睛閃爍着狡黠。她無視了還在地上的弟弟,就像是小孩無視自己亂甩的鞋子,邁步出去了。
席從容在樓梯口等她,他對着小野說:“你不應該随便亂丢東西,你沒有第三個适應的身體了。”但也沒有強制要求小野去把身體扶起來。
席從容走在前,小野在他背後拉下眼皮,吐舌頭作鬼臉。她知道席從容能看見,但席從容從來不會和産品計較的。
隻改了一半,本來就是殘次品。
顧時睜看眼睛,過度睡眠讓他想要繼續沉眠,但顧時強行對抗着那股想把他又拉回溫暖床鋪的意識,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顧時下了床,去衣帽間拿起衣服,有些生疏地扣好了白襯衫。顧時是想拿一些更方便穿着的衣物,但衣櫃裡隻有各種各樣的白襯衫。
穿好襯衫和深色下裝離開衣帽間,顧時想開門出去。但數次按下門把手,門都紋絲不動,顧時沒辦法出去。嘗試開門無果後,顧時又隻能轉回房間内。
看向那張剛剛才離開的床,顧時腦海裡忽然響起聲音:
“我還不想睡覺。”
拖聲拖氣,語調緩慢,語氣也過于猶豫。但那是顧時自己的聲音,顧時下意識把它當成了自己的想法。
有道理,顧時才剛起床,沒有睡意是很正常的。顧時環顧房間,眼前的物品逐漸和腦海裡對上,沙發是沙發,杯子是杯子。
再重新看向門的時候,那個沒有起伏的機械音又響了起來:
“門被反鎖了,我需要找到鑰匙。”
難怪開不了門,原來是被反鎖了。顧時覺得有點奇怪,但說不上哪裡怪。也許是因為按照宿辰宇的話,這也是顧時的房間。但顧時卻無知無覺被反鎖在房間裡,沒有對這間房間的支配權。
但顧時認為,自己奇怪的好像不是被反鎖在房間裡。可顧時又實在說不上來還有什麼違和的地方。
顧時重新走進衣帽間,這一次他看見了放在西裝下方的收納箱。其中一個收納箱歪斜着,擺放并不規整,似乎有人動過它。
腦内聲音照常響起:“箱子無法交互呢,去其他地方找找看吧。”
什麼是“交互”?顧時歪了歪頭,上鎖的意思嗎?可這就是一個最簡單的布制收納箱,要上鎖也沒有位置。顧時無視腦内聲音,繼續向箱子探出手。
顧時的手僵在半空中,一股未知的阻力阻止了顧時。顧時面上不悅,嘗試數次後,那股阻力終于消失了,顧時如願打開了那個疑似被動過的箱子。
箱子裡是顧時剛剛一直想找的寬松衣物:純棉打底衣、無領内搭、Polo衫等。顧時想在裡面翻找出一件合乎自己心意的衣物,無視宿辰宇已經悄然站到了自己身邊。
“在找什麼呢?”宿辰宇的聲音激地顧時一個激靈,強制轉頭看向他。
那張之前溫情脈脈對着顧時的美麗眼睛,此刻顧時看不出裡面的情緒。顧時僵硬着回複宿辰宇,有一種在别人家裡搗亂被抓了個正着的僵硬:
“我找舒适一點的衣服。”
宿辰宇審視着看着顧時身上最标準的白襯衫,點點頭,蹲下身拿出一件藏藍色的棉質衣服。他将這件假兩件衣物遞給顧時,說:“穿這個吧。”
腦海裡的聲音告訴顧時接過去。可顧時不喜歡這間有着标準白色襯衣領的假兩件上衣,他想讓宿辰宇換一件。于是顧時的嘴張開了,卻發不出聲音。
我這是怎麼回事?顧時終于發現,腦内的聲音好像不是他自己的想法。而自己的身體老是莫名其妙地受到未知力量控制,無法随心所欲地行動。
宿辰宇誤會了顧時的“沉默”,說:“那你不用客氣,不喜歡我們就換。”在顧時看不見的地方,宿辰宇松了一口氣。
似乎是顧時本人。顧時在非上班期間從不喜歡穿襯衫,隻愛穿休閑款式的衣物。但這件衣服顧時一直不喜歡,說自己不年輕了不喜歡穿這個款式了。要是自己還是21歲,肯定穿這個。
宿辰宇是對着21歲的顧時更有激情不錯,要過日子還是自己老婆好。宿辰宇沒打算又來磨合個五六年,是自己老婆最好。
如果不是,是性格差不多的也勉強。面前這個擁有的常識似乎挺多,性格也基本顯露出來一點了。這不是一張可以随便讓宿辰宇塗抹的白紙,但所幸他的底色和【顧時】相差無幾。
退一萬步說,這真的是宿辰宇老婆的身體,宿辰宇不會再去傷害他了。
宿辰宇看着顧時挑挑揀揀,選了一件灰色棉質居家服。好的,喜歡确實差不多,居家的時候偏好無領棉質。就在這個時候,Tour的提示音響起,有人來電顧時。
宿辰宇皺起眉,他差點忘記給顧時請病假。眼見面前的顧時無知無覺,不知道是自己的通訊工具響鈴,宿辰宇立刻背對着顧時走出衣帽間,站在離顧時較遠的地方,接起通訊。
顧時隻模糊地聽見宿辰宇似乎在和某個人說話,隻聽見他不斷地“好好好,沒事,他沒大問題”。然後便挂掉通訊,走回顧時身邊。
“你工作那邊我幫你請假了,明天我們一起去醫院詳細檢查。”宿辰宇知道醫院那是不可能去的,他重新聯系了小野,說給顧時看一看。
事關自己老婆,宿辰宇最後還是決定給坦誠,讓小野幫忙看一看,顧時究竟有沒有受到影響。剩下的小野要埋怨什麼,或者要宿辰宇補償什麼,他也都認了。
顧時這個狀态不能太久,這是宿辰宇在重新回房間看見宿朔月的時候想到的。宿辰宇知道宿朔月的精神狀态有多糟糕,他和顧時的工作又都在B市,沒辦法調走。
宿辰宇跑不了,那宿朔月就會一直找機會對付顧時。宿辰宇知道在宿朔月的世界裡,一直重複上演他父親和他老師出軌,并将之代入了宿辰宇和顧時。
讓宿朔月知道顧時又失憶了,誰知道他會幹什麼。顧時喪失生育能力,不就是當初宿朔月不想讓兩個人結婚,給自動駕駛動了手腳,導緻車禍。之後顧時命保住了,但生殖腔受損,再沒有生育能力。
期間宿辰宇還一步不離受着病房,他知道自己爸爸不會善罷甘休。
想起自己爸爸,宿辰宇頓住,告訴顧時,自己很擔心他失憶出什麼事情,所以自己想在家裡安監控。
顧時疑惑,詢問宿辰宇,如果這是他的家,他能出什麼事呢。宿辰宇神情複雜地看着顧時,首先先糾正他:
“沒有如果。這就是你的家,你生活了26年的家。”
宿辰宇正準備告訴顧時,你和我爸關系很僵硬,他的精神力就轉告他:宿朔月又在偷聽了。宿辰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給宿朔月聽到,他絕對要進門發瘋。
于是宿辰宇轉了一個口風:“我現在沒辦法确定你的狀态。我認識一個專家朋友,他對精神力方面十分了解,我去咨詢。今天上午就乖乖呆在房間裡好嗎?我中午就回來陪你。”
顧時沒有回答,宿辰宇就當他默認。宿辰宇哪裡知道,近在咫尺的顧時正在抗争什麼未知的力量。
顧時已經竭力與那股試圖控制他行為的力量對抗,才隻是沉默。顧時察覺要是自己放棄抵抗,剛剛他會像一隻應聲的小狗一樣,歡快地答應宿辰宇。
而顧時并不想乖乖地呆在房間裡等宿辰宇。尤其這個房間,在剛剛家用機器人拿來監控設備後,已經毫無隐私空間。
顧時看着廁所裡的監控心想,難道我上廁所都要被看着嗎?
然而現在顧時無法提出異議,因此隻是沉默着看着監控布滿了房間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