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沒有回答席從容的問題。機器隻用解釋現狀提出問題，人思考的就多了。

顧時更在意的是席從容怎麼突破屏蔽的。這可不是席從容口中“因為在你大腦裡所以你沒有隐私”那麼簡單。

如果隻是因為顧時的大腦對他完全敞開，那麼上次在顧時被席從容挾持時，席從容應該就知道，這個世界隻是遊戲的事實了。

然而當時的席從容似乎被世界的“保密性”給糊弄了，看了一段虛假的記憶。

席從容接收到顧時的想法了。他隻是告訴顧時：

“當你看見底層代碼，你也會明白一切。”

做所周知，機器自帶的AI比人類更懂代碼，畢竟代碼本身就是“機器語言”。但稍微懂行一點的，也能從代碼裡看出端倪。

顧時是真的佩服夏佳澄。别誤會，單從專業能力角度。當一個低緯世界的造物能解析一部分高維世界的産物，簡直是變相地對夏佳澄這個工程師的能力肯定。

“你能導出來給我看看嗎？”編寫能力是肯定趕不上夏佳澄這個老東西了，但經過“過去時間差”的補習，顧時重新看懂代碼還是沒問題。

畢竟不管這個遊戲是否會迎來結局，顧時都得考慮自己将來的工作。他已經答應那邊寰宇的負責人了。

“很高興你即使命都可能保不住，還惦記着你的工作。真是合格的未來牛馬。”Second吐槽說。

倒也不奇怪，顧時不知道，Second還不知道嗎？【顧時】和宿辰宇感情出現裂痕就是因為太愛工作，和夏佳澄也是因為程序加班錯過了自己丈夫的異常。

隻能說“工作”可能是顧時的底層設定。

那邊顧時已經看起席從容傳過來的代碼了，然後給出了他認為的評價，作為未來可能進入寰宇旗下遊戲工作室的圖程工作師：

“挺高興開制作組終于發現，這個背景設定适合做恐怖逃生遊戲，而不是戀愛遊戲。”

顧時真的發自真心這樣認為的。如果宿辰宇還能勉強算是個病嬌，那夏佳澄是真的過于逆天，完全無法洗白他的罪行。

戀愛男主可以是虐殺主角幾百次的病嬌，但絕不能是做人體實驗的連環殺人犯。

現在制作組終于迷途知返，怎麼不可喜可賀。

Second：……

席從容：……

顧時想的内容太過于偏離，以至于兩位在顧時腦子裡的人工智能接受到顧時歹毒的想法時，已經來不及屏蔽了。

哦，隻有席從容有屏蔽功能，Second隻能受着。

Second：“你還記得你就是那個可以被病嬌虐殺幾百次的主角嗎？”

然後Second就知道，顧時的思維早就跳躍了：

“從造價來看，恐怕是有建模的遊戲會作為最終版本。”

顧時注意到，連代碼裡的名字，或者說代号，都成“可更改”變成了固定的“主角”。很符合恐怖懸疑類遊戲基調，遊戲結束了都不知道主角名字，因為無關緊要。

“看來我還會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頻繁遇見宿辰宇。”

Second隻能說顧時的接受能力高的很吓人。顧時的轉變有些太吓AI了，Second隻能打趣：

“你該不會也是注重顔值的顔狗吧？”

在顧時還不知曉宿辰宇險惡用心的時候，顧時每次看見宿辰宇，都要感歎一下宿辰宇的臉，甚至還會用上形容詞。

Second知道，顧時特别關注的對象：夏佳澄的頭發，宿辰宇的臉，還有顧汾的笑話。當然顧汾的笑話包含了很多種，無論是顧汾出糗還是别人打趣顧汾。

前兩者尚可理解，要Second實話實說，夏佳澄和宿辰宇的顔值就是和其他人有壁，先看外貌合情合理。

顧汾那個就很奇怪。【顧時】和顧汾和解了，都照樣喜歡看顧汾出糗。雖然Second是根據顧時的思維訓練的，但Second還是無法理解顧時為何如此在意顧汾的樂子。

Second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問題了，畢竟他選擇的樣本有偏差性，隻選擇了和宿辰宇接觸更多的“顧時”。可能有這些個特征或者偏好的顧時，天生喜歡“沒苦硬吃”。

指明明有小竹馬，或者别的不錯的選擇，硬找水深的不行的宿辰宇夏佳澄之流。但想想小野爸爸，隻能說倒黴的方式多得很。

顧時認為Second是真傻，他可以着手升級系統了：

“你沒看過代碼？這遊戲的道具都是緻幻藥，擺明了要把我和宿辰宇綁死。”顧時沒忘記，一開始緻幻藥是宿朔月給他的。後面服用鎮靜藥物隻能說誤打誤撞抑制了藥性，才實現了所謂時空穿梭。

講道理，宿朔月給的就很莫名其妙。但如果那是遊戲關鍵道具，就可以理解了。

可能制作組認為清醒的時候有一個窒息的婚姻和瘋子家長，卻無法逃開，也是恐怖的一部分。

“宿朔月？他曾經是“集群”實驗的實習研究員。”席從容适時出聲。

顧時愣住了，他第一反應是不是重名。從顧華年口中，曾擔任銀河副總的宿朔月，畢業于金融專業。

而實習研究員，還是席從容熟知的實習研究員，絕對是工科生。

席從容報出了一串背景，這下顧時無話可說了，真是同一個人。宿朔月真是，還有多少驚喜是他不知道的。

宿家父子的人生真是過于精彩了。

席從容解釋：“不，他是陪自己朋友來面試的。”

“朋友叫穆雨，話少做事多，在人機融合方面很有想法。但太敏感了，很快察覺到‘集群’實驗有違法嫌疑。”

“但宿朔月不這麼認為，他們還為此吵了一架，之後穆雨支付違約金離開了。不過宿朔月當初幹的是會計工作，确實很難像穆雨那樣接觸到實驗内容。”

“陳青和後面怎麼把宿朔月吸納進來，就是另一回事了。”

顧時第一反應，就是宿朔月居然也做過假賬。第二反應，就是宿朔月怎麼也摻和了一腳“繡球花”事件。

“集群”實驗，那不就是“繡球花”事件嗎？宿朔月也是藝高人大膽，看席從容說的職稱，可能後面還進核心實驗了。

然而Second也給顧時投下一個炸彈：“穆雨？那不就是綠了宿朔月的那個Beta嗎？”

顧時震驚之後，卻立刻反應過來，這事可能沒表面上那麼簡單。顧時詢問兩個互相防備的人工智能：

“穆雨後面還和宿朔月聯系嗎？”

“有，他是宿辰宇的家庭教師。”這是Second。

“他一直認為宿朔月進了傳銷，想辦法讓宿朔月主動離開實驗室。”這是席從容。

看起來，穆雨應該是找到了證據，才能說服宿朔月，并且宿朔月非常感激。根據顧時對宿朔月的了解，他應該非常信任穆雨，才能把他的心肝宿辰宇交給他。

穆雨找到的，會是決定“繡球花”暴露的關鍵證據嗎？

“這些事有空再說”，席從容說：“你現在最重要的，是——”

“給顧華年回話。”

顧時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顧華年無事不登三寶殿，怎麼看都是沒好事。顧時想先去探探好仆人顧汾的口風，然而顧汾很久也沒有回複。

顧時還是撥通了那串陌生号碼。說起來好笑，這号碼還是顧時第一次見，如果不是席從容，他都不知道這是顧華年的号碼。

“這是他的工作号。”席從容言下之意很明顯。

顧時的吐槽像泡泡，飄飄乎被席從容接收：

“我本來也是他的工作。”

工作用工作号合情合理。自打發現一家人都是遊戲NPC，顧時已經可以平常心對待顧華年的冷漠和抽風了。大家都是指揮一下動一下的掃地機器人，别分三六九等了。

顧華年冷漠地通知顧時，下午趕緊回家，換了衣服陪他去參加晚宴。

“你要把我賣個好價錢？”顧時聲音很輕。他要确定對面是不是人機。

人機确實轉了人工。聽見顧時的問題，顧華年的語氣不再如之前那樣呆闆：

“有合适的就行。你那個名聲，嗤，不存在價不價錢。”

顧時懂得，被宿朔月一宣傳，他在圈子裡基本沒好名聲。就算讀了個好大學，圖下一代基因的都得掂量掂量顧時的風評。

顧華年果然人工了，但沒完全人工。如果顧華年是個正常董事長，顧時壓根不會被他考慮聯姻。顧時那個風評，賣不出好價錢，隻能精準扶貧。

等等，顧時後知後覺。頂着他未來老公名聲的顧汾哪裡去了？有顧汾在，顧華年哪裡會把顧時帶相親晚宴上去。

“顧汾？”顧時聽見那邊顧華年的聲音逐漸呆闆：“你又失憶了？”

“顧汾作為總經理管理不力，導緻不合格的醫療儀器投入到運行中，已經被判有期徒刑3年了。”

“這還是得虧你沒有死，不然他應該十年甚至終身都在牢裡了。”

那邊已經又轉機械的顧華年說完就挂了電話。而顧時卻不可置信，這裡的顧汾進獄了？害自己失憶的醫療設備還是自己家生産的？

真是互相傷害一家人。

等等，顧時忽然想起失憶時席榮所說的“體檢出人命”。要不是Second緊急和顧時搶奪身體控制權，顧時大概會因為不顧手上的輸液針起身，再次進手術室了。

“那顧汾不就是要坐牢十多年了嗎？”顧時說的是他自己的堂弟。

顧時那是因為主角光環，擊穿光腦都隻是失憶。其他人遇上這樣的意外，已經毫無生還可能。

顧時這三個星期以來忙忙碌碌，但有耐于一開始上課的法律法規，顧時還是知道相關法律規定：出了人命和沒出人命那是完全兩碼事。

沒出人命還有通融餘地，出了人命那是抵賴不得。不僅作為總經理的顧汾要進去，涉及到的一整條利益鍊都得進去，生産線也必須要關停整改。

“早知道我去得了……”顧時喃喃道。顧時知道，他去隻有他一個會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