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卿說完以後,才像是看見陳青和:“表弟?”白洛卿有些疑惑地在顧時秋和陳青和之前來回打轉。
陳青和害怕白洛卿去揭他短,搶過了白洛卿話頭:“表哥,今天你怎麼一個人。”白洛卿不是陳青和,社交圈很廣。這樣在電影院落單,屬實罕見。
“偶爾也會想自己一個人看電影,享受一下獨處時光。”白洛卿意味不明地笑着說:“沒想到你和秋秋交朋友了啊。”
“真是辛苦秋秋了。”
陳青和牽着顧時秋的手下意識攥緊了。白洛卿說話夾槍帶棒,顯然還記仇——倒不是沖着陳青和,而是因為席雪絨。顧時秋也不是傻子,這兩表兄弟火藥味十足,趕緊分開他們才是。
顧時秋下意識向前一步,隔開陳青和與白洛卿,壓根沒想過陳青和的身高他擋不住。顧時秋将陳青和擋在身後,才對白洛卿說:“不打擾白少将雅興了,我們有事先告辭了。”
說罷,轉頭拉着陳青和,快步離開。白洛卿就在後面,神色莫測地看着他們離開。
确認遠遠離開電影院後,顧時秋才放手:“抱歉。”陳青和皺眉的樣子,讓顧時秋誤會了。
“道什麼歉,需要道歉的是他。”陳青和下意識反駁,卻足夠心虛。白洛卿必然知道他和顧時秋做朋友的初衷。如果白洛卿告訴顧時秋,他和顧時秋就沒法做朋友了。
陳青和看過自己母親的那群所謂Omega朋友,明明一個個恨不得對方立刻在面前出醜,還裝作關心樣。後面他接觸過那些人的Omega孩子也一樣,表面上說羨慕他被“寬容”出去讀書,背地裡一個個嘴他嫁不出去。
可顧時秋不一樣。陳青和原本以為,他交到了書上寫的朋友:兩個人互相交心、彼此依靠,像是疲憊的心靈港灣。就是這樣的……真心朋友?摯友?總之顧時秋不一樣。
和經卿那個死Beta更不一樣。外人以為他們關系很好,都是天才。隻有陳青和自己知道,他和經卿能友好相處,隻是因為他們都是各自領域的佼佼者,隻有對方配和自己聊天。
陳青和比席雪絨更先認識經卿,在人工智能大課上認識的。對,經卿也曾經是席雪絨的備選,席雪絨是真的灌幹症(社會上對于一些喜歡往Beta身體裡灌信息素、不喜歡多水甬道的人的稱呼)。
可惜經卿是真正想和AI過一輩子,上次陳青和看見他在看虛拟偶像。現在這人甚至欲求不滿到自己學習建模去了,約莫要給他自己捏個老公。
遲早晚年出問題。席雪絨這樣說經卿的時候,陳青和還裝模作樣地發怒了。畢竟他和經卿在外人看來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不過席雪絨知道,經卿與陳青和,那就是塑料朋友。
顧時秋輕輕觸碰陳青和的臉頰,使陳青和将目光看向他:“白少将,是我父親的兄弟的學生。”七轉八拐的關系,所以其實不親。
“他人不錯,很關照我。所以說話太沖了……”顧時秋越說聲音越低,陳青和知道他很為難。白洛卿一認真起來,那是真的無可指摘。顧時秋承了他人情,剛剛拉着陳青和走,都有些忘恩負義。
想到這一點,陳青和又爽了:顧時秋為了他,恩公都給丢下了!陳青和思路一活躍,瞬間發現顧時秋話裡的漏洞。
不對,白洛卿的老師的兄弟的孩子,那怎麼可能姓顧?那幾位功勳裡,沒有哪個姓顧啊?陳青和皺着眉頭把名單想了一個遍,也沒想出來哪個姓顧的能和白洛卿的元帥老師搭上關系。
陳青和可能搞錯經卿的喜歡哪個虛拟偶像,但絕不會搞錯白洛卿的關系網。不然怎麼對得起他過去因為“别人家孩子”的尖叫抓撓?雖然白洛卿看不起陳青和這個天天盯着席雪絨看的表弟。
想着想着,陳青和就問出來了:“你家人現在……”陳青和記得顧時秋有兩個極端性别主義的兄弟,那就更奇怪了。元帥是鴿派,主張性别平等——至少政治身份是這樣。
顧時秋頭低的更低了,陳青和意識到自己說了别人的傷心事。要是經卿他才不管,但是是顧時秋——
“要是傷心,你可以不說的。是我嘴笨。”
陳青和邊說,邊打了兩下自己臉頰,示意顧時秋這事揭過。他的手被顧時秋抓住了:“别,我很有負罪感了。”
“你多漂亮啊,現在臉都紅了。回去記得熱敷。”
陳青和心想,那不是被打紅的,那是自己臉紅。他感覺到自己和顧時秋手指接觸的那塊皮膚無比滾燙,幾乎燙到了他的心裡。
顧時秋渾然不覺陳青和的變化,繼續說:“我說就是了,沒什麼大不了的。隻一個,你别同情我。”
陳青和費勁全力讓自己的手與顧時秋的手分開。聽到這番話,立刻皺眉:“如果是你的遭遇,我怎麼可能不有所觸動。”不論是同情,還是憤怒。
顧時秋笑了,很恬淡的笑。陳青和卻覺得他的身影驟然飄忽不定,像是要消失了。顧時秋的語調很舒緩:“因為從小就被人用同情的眼光看,久而久之就很厭惡了。”
陳青和愣住,顧時秋自顧自說下去了:“我父親是顧家家主的……算是朋友吧。他犧牲後,我被顧家收養了。”一聽顧家,陳青和便懂了。
陳青和将頭扭過去,不讓顧時秋看見自己眼裡的同情或是可惜之類的。顧家的風評可以說是爛完了,顧時秋現在還在顧家和他兩個所謂的兄弟在一塊,隻能說明一件事——
他大概是犧牲品了。指望大A主義良心發現,不如指望白女士不婚姻焦慮。
“噗。”陳青和聽見顧時秋的笑聲。他的頭被顧時秋牽引着,緩慢歸位,然後低下。由于顧時秋雙手捧着陳青和的臉龐,雙目對視,這一刻仿佛全世界都隻有他們兩人了。
“謝謝。”顧時秋真心道謝。他知道所有聽見他是顧家的人,第一反應都是露出同情,陳青和也不例外。但陳青和極力偏頭,讓顧時秋知道,陳青和很尊重他。
陳青和感覺自己臉上溫度燒的更厲害了,可能真的已經發燒了。他猛然掙脫顧時秋的雙手,說:“隻是道個謝,幹嘛整的那麼暧昧啊!”
顧時秋維持那個捧的姿勢,在陳青和看來像是在求抱——這就是身高差整出來的視角誤差。他疑惑地重複了一遍陳青和的話:“暧昧?”
而後他笑起來,幹脆利落地抱住了陳青和:“青和你是害羞了吧。哈哈,隻要你明天别讓O協上門就行。”陳青和驟然被他抱住,身體一僵。而後在顧時秋的笑聲中,緩緩回報住他。
或許可以分享?他怔怔地想。他記得經卿在回單位宿舍的時候吐槽過:
“當Enigma就是爽,什麼都不做,還有國家上趕着拉皮條。不喜歡Omega,立刻給找有優良基因能生的Beta。”
陳青和翻了一頁,然後發現他一個字都看不下去。他幹脆轉身對着經卿說:“你知道我不愛聽這些的。”經卿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裝鴕鳥沒用哦。而且——”
“他不喜歡花,我沒記錯的話,你的味道是牡丹?”
經卿上下打量着陳青和。他真不愧是某種意義上陳青和的宿敵,精準地說出了陳青和的心病。席雪絨,可能真沒把陳青和當老婆,而是當最好的兄弟。
“被配種的人沒資格說我。”陳青和頭一揚。經卿讓他不高興,他也有辦法讓經卿不高興。果然,經卿的表情沒變,但氣壓更低了。
忽然,經卿歎了一口氣,幹脆癱在自己床上。忽然他又轉過身子看着陳青和:“其實我遲早要結婚的……如果配種可以不結婚,我倒是可以考慮。”那孩子他也可以不養了。
陳青和冷下聲:“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還在我面前說?”經卿是不是忘了他是Omega,他打了經卿,經卿也沒地方告狀去。指不定還要因為“蓄意當三”,被O協鬧大丢工作。
“席雪絨是Enigma。”陳青和被堵的說不出話。對哦,席雪絨可以合法後宮。那邊經卿睜眼盯着陳青和:
“我好不甘心啊,我做研究不是為了證明我踏馬能成為優良生殖腔!憑什麼我要像遊戲裡等着被攻略的對象那樣,随便給他挑啊!踏馬的,為什麼我沒有單身權?”
陳青和不玩遊戲,但他知道經卿愛玩。對于經卿的比方,他不知所雲不做評價。但陳青和後知後覺一個事情:“這不是你不願意,他也不願意就可以的事嗎?”
“呵呵。你說他不願意?免費操批誰不願意?”經卿說話也越來越粗俗,看樣子他氣炸了:“你的親親老公背着你偷你朋友了。你以為,我是被搖号的?”
“告訴你,他自己選的。”
陳青和心裡咯噔一下,小言可以說是白給,但白洛卿呢?經卿呢?他們明顯對席雪絨不滿意,為什麼還要一次又一次去相親?
經卿在基因方面比白洛卿還要有優勢。當初經卿被檢測到精神力很高,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是Enigma。結果經卿隻是精神力高的Beta,還對精神力特别敏感罷了。
但經卿的孩子,是Enigma的概率很大。畢竟娘蠢蠢一窩,孩子聰不聰明,母體基因起作用。所以經卿一天到晚被催婚,哪怕他的父母并沒有逼他。
“你們不會……”陳青和一邊問,一邊拼命祈禱。他不會就此成為小醜了吧?那些太太Oega超恨的朋友Beta懷上老公孩子的狗血事情難道要降臨在他身上了嗎?
“收起你的惡俗表情,我感覺你在造我黃謠。”經卿搖搖頭。陳青和多正經多聰明的一個人,每次一涉及到席雪絨就跟奪舍了一樣。不過想想那些無法溝通的Omega,又覺得陳青和還算好了。
可能Omega長期被基因挑選,腦子裡已經長雞,聽見Alpha和Engima就沒了自我吧。經卿本身也是能包容陳青和這些小毛病,才能繼續和陳青和維持所謂朋友的關系。
“不過”,陳青和看着經卿充滿寒意的眸子:“可能你想的也快了——”
“他想要,他得到。”
當時的陳青和滿心隻有失落,他本能認為以後和經卿在席雪絨家裡朝夕相處太可怕了。可他明明能和經卿在一個宿舍裡相安無事。
“啊,今天回去晚了,大概又要被像抓奸一樣問東問西了。”顧時秋看了看手表,這樣說道。之前他和陳青和說了很多很多,比如他确實享受了顧家優渥的物質生活,又比如顧蘊人其實不錯,大A是大A了一點。
可陳青和感覺,顧時秋隻是在努力說服他自己罷了。明明他身體力行地不想回家,燈光映在他眼裡,像是淚光。
然後陳青和自己都吐槽别被Omega所謂的感性思維給影響了。什麼淚光,那隻是燈光在眼睛裡的反射罷了。
雖然席雪絨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他真心喜歡顧時秋。顧時秋要是嫁給席雪絨,應該日子比顧蘊舒服的多。席雪絨可不會三天兩頭抱怨顧時秋加班。
陳青和心想,要不下次,他還是給席雪絨回報一下顧時秋的愛好?不然顧時秋這樣子,沒被顧家折騰死,他自己也要内耗死。
“小時……喂,秋秋。”陳青和叫住了往外走的顧時秋。顧時秋“嗯”了一聲,轉過來看着陳青和。陳青和想起之前顧時秋不情願的腳步,終于鼓足勇氣:
“秋秋!下次我開車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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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怪啊,300年前的人真的會在公共場合開搞嗎?”顧時的嘴唇和夏佳澄分開。
顧時感覺太尴尬了,有一種公開露出的感覺。他原本想學一下夏佳澄說的,剛好這電影難看的他們包場。這樣子接吻也不會打擾到别人。
實際上,當耳邊充斥着“嗯嗯啊啊”和喘息聲時,接吻便分心了。那種天地間隻有彼此的感覺瞬間消失了,隻有無窮無盡的尴尬。有一種撞破人家私事的感覺。
夏佳澄完全沒看電影,隻是看着光影在顧時臉上的變換:“AO是這個樣子的,信息素到位了,什麼都不管不顧了。”其實真的蠻可愛的,在黑暗裡也羞紅的耳朵。
夏佳澄忽然明白為什麼席雪絨蠻喜歡逗人,看人羞的咋咋乎乎了。一本正經的人露出反差萌确實很可愛,尤其Beta很多都是性冷淡。雖然顧時這些小孩,大多已經不具備“性冷淡”這個刻闆印象了。
經卿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沒有他,可造不出01、B130和記憶提取裝置來。似乎想起那個被自己背刺的友人,夏佳澄突然嘲諷地笑起來。
如果席雪絨和白洛卿該死,經卿就是罪不至死那個。席雪絨是計劃發起者,死的活該;白洛卿提供場所和資金,好死真是他八字太硬;經卿,給科學獻身了。
還有他這個真該死的,現在還活着,還談了大學生。可見還是得活着才有未來。
夏佳澄的手被顧時觸碰了一下,這讓他疑惑地低頭詢問:“怎麼了?”夏佳澄聲音很溫柔,溫柔的讓人感覺會被包容一切。
“老師,你哭了。”顧時感覺夏佳澄是觸景生情了,而不是被難看電影辣哭了眼睛。夏佳澄愣住,這時他才感受到自己臉上的濕意。也就是這一愣,顧時的紙巾已經按了上來。
大概顧時沒給人擦過眼淚,所以力道時輕時重的。夏佳澄并沒動作,就由着顧時被他擦掉淚痕。
“是很好的朋友嗎?”顧時問。夏佳澄雖然莫名其妙在感情裡會自卑,但很少會露出脆弱的一面。顧時感覺夏佳澄是真的難過的快碎了,好像就是突然一瞬間,情緒就崩潰了。
夏佳澄閉上眼睛:“因為這個惡俗的傳統,想到一個人,繼而又想到很多人。”顧時又好奇起來。能從床戲聯想到這個人,肯定是個濫交的渣男。
夏佳澄睜開眼,看着顧時。因為他确實沒有心虛可隐藏的内容了:“嗯,雖然他人不壞。但當時的氛圍讓他變成壞人了。合法開後宮,點名選妃,可怕吧。”
顧時瞠目結舌。面對過于海量的信息,他小心翼翼問:“這是哪個偏遠山區?”玩這麼野。
“顧時,我年長你許多,見過的更多。”夏佳澄看着顧時。年輕,有朝氣,大難不死。顧時還有着無盡的未來。所以夏佳澄某種意義上,正在坦白不是這個時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