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老師光看您的個人履曆,都有至少40歲了。”顧時笑着說。年齡算什麼,不是最近席氏旗下的生物科技公司研究出來了基因延緩衰老藥劑,預計他們這一代的人都能最多活個200歲嗎?
既然這樣,差個幾十歲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夏佳澄搖搖頭。在電影混亂的音效中,他說:“顧時,我最近找到了你之前那個報廢的光腦。叫Second,我會給你修好它。”
夏佳澄頓了頓,有說:“我認為,你應該了解你的過去。”
“不然你怎麼知道,你真實的意願。”
顧時下意識反駁:“我覺得我和我以前沒有區别。”顧時感覺很委屈,他認為夏佳澄是在情緒轉移。因為心情不好,拿他發洩情緒。現在是在變相的鬧分手。
“我也希望如此。可是顧時,你真的和以前相差很多。”夏佳澄歎了口氣,想去撫平顧時蹙起的眉梢,被顧時躲開了。他隻好繼續說:
“你失憶的很徹底,連自己名字都不記得了,像一張白紙。我和你相處很久,不自覺把你代入了……代入了一位可以算我初戀的人吧。”
夏佳澄不自覺深呼吸一口氣,終于說出來了。明明之前一直忐忑那顆定時炸彈,真正解釋的時候反倒有些釋然。顧時的眉頭擠的更緊了,但這一次他沒躲開夏佳澄的手。
皺的真緊啊,也難為顧時了。被人誘導成替身,心裡一定很不好過。夏佳澄更放緩了語速,正好電影恰到好處的播放重物落地的聲音:
“是我的錯誤。将一張白紙塗抹成了印刷體,你越來越像他。但我知道,你應該做你自己。”
手下有濕意,哭的變成了顧時。夏佳澄很難過,但他知道自己必須狠下心:“顧時,我也很喜歡你,但我不能那麼自私。你看過你的過去,再好好考慮,好嗎?”
“我會一直在這裡等你。”
夏佳澄憐惜地擦掉顧時的眼淚,鄭重地承諾。一時之間,電影院内隻有洪水滔天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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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青和狼狽地在緊急抱佛腳,練習開車。他曾經為了陪席雪絨,考過駕照。但多年不開,早成為廢紙一張。如今對着顧時秋誇下海口,隻能硬着頭皮練習。
坐在副駕駛的席雪絨有些不理解他的努力:“我說,你到時候打了電話,我來接你們就是了。”
陳青和踩了一個急刹,差點讓席雪絨把頭磕着。他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你要追,好歹拿出點态度。你現在知道别人為什麼對你愛搭不理了吧。”
“喂喂,難道那不是因為你在上我眼藥?”席雪絨無視陳青和的衛生球。那天結束,陳青和就說他要練習開車,白女士急的一哭二鬧三上吊,不會有Alpha喜歡獨立的Omega的!
被陳青和魔法攻擊怼回去了:“也沒讓喜歡抽抽噎噎的管家婆!您也沒完美到不讓那個男人出軌啊?”
白女士哭的非常崩潰,但并不是因為陳青和罵她。她的關注點非常清奇:“為什麼你今天沒有搬出絨絨啊?是不是你們真黃了?我早說你别介意絨絨更喜歡Beta,他本來就要娶很多個,你要學會忍耐……”
回應她的是陳青和的摔門聲。事後白女士甚至回娘家大哭一場——因為陳父向來不會管這些,隻要陳青和還能給他帶來利益。
“你可得去勸勸青青,他這樣抛頭露面的,我們家Omega就嫁不出去了……”
“怎麼可能,有利益怎麼可能嫁不出去,隻要他們認為娶就能獲得我的支持。”白洛卿插話。他被白女士哭的煩心——平常家宴擠兌白太太的時候,怎麼沒想起她這個嫂子的好。
“白洛卿!你給我滾出去!”白太太本來就被小姨子整的焦頭爛額,忍無可忍之下讓白洛卿先出去。其實他還是在包庇白洛卿,因為他也看白女士不爽:白女士總認為自己的Alpha哥哥娶了他怪委屈。
白太太壓抑住自己上揚的嘴角,裝模作樣地安慰白女士:“絨絨都沒說什麼,你着急幹什麼。你不如讓陳青和更獨立些,不然絨絨就找我家……”
“爬你的。”白女士扇了白太太一巴掌。但之後他不再說陳青和練車的事情。因為白洛卿告訴席雪絨這破事,讓他來陪陳青和了。
媽的,多管閑事。陳青和黑着臉啟動車。他搞不明白,他是什麼離了席雪絨不能走的殘疾嗎?陳青和是高級Omega,精神力比他低的Alpha甚至沒辦法讓他發情。
就這麼說,經卿讓他發情的可能性都比他媽以為的那群金龜婿大。雖然經卿那是通過精神力連接,欺騙大腦以為是信期。但就這精細活,95%的Alpha都做不到。
“你開的我都要吐了,萬一秋天暈車怎麼辦?”席雪絨打了個幹嘔,他被陳青和的急刹急走弄的胃裡翻江倒海。
“你值得。”陳青和這次平穩起步了:“開車太麻煩了,我要改進一下自動駕駛。”
席雪絨捂住自己的胃:“那可真是太好了。我相信你改進速度一定比你練車的速度快。”陳青和又是一個急刹,這次席雪絨差點飛出去,還好有安全帶。
席雪絨看着陳青和定定看着他,忽然福靈心至。“青和,你不會想讓我幫忙矯正吧。”陳青和沒說話,隻是看着他。
席雪絨心裡不祥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哈哈,青和,我就知道你不會……”他自己都知道,陳青和不會的是放過他。
陳青和笑了:“為了……為了你的秋天,你犧牲點算什麼。”加上“你的”定語後,陳青和忽然非常非常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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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你居然會手動駕駛,現在除了愛好者,很少人會手動駕駛了。”顧時坐在副駕駛上,看着窗外如血的殘陽。
從電影院出來,顧時就一直默不作聲。一直到現在,他才主動破冰。
夏佳澄專注看前方,說:“不暈吧?”他開車一直很穩來着,這一段路又向來少人,因為算是私家住宅區。
“不暈,你開的很穩。”顧時看窗外的夕陽,也看車窗上夏佳澄的影子。那像月光一樣的頭發染上了夕陽的餘晖,變為了鉑金色。合着路上的松柏,很容易想起巫師之類的西方童話。
夏佳澄确實像巫師,不然為什麼他每次都心髒砰砰跳,好像魂都要給他勾過去了。想想穿巫師袍的夏佳澄,顧時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笑了起來。
“你果然忘了,你發小也很會開車。”夏佳澄轉過頭:“他開的還是我的車。”顧時猛然轉過頭,夏佳澄看見他瞳孔似乎在震顫。
“他……”顧時想問,既然關系這麼親近,為什麼一直沒有遇見?
“他生病了。”量産型是這個樣子,使用年限很短。本身就是夏佳澄的私心——他會很想見見顧時秋,或許真的像01說的,他精神已經到了極限了。
“你的精神相當混亂。”01是這樣說的。
“……”顧時聞言低下頭。今天為了約會,又已經到了深秋,他穿了一件仿鬥篷式的外套。現在他整個人都仿佛被布料掩埋了。
“找回過去有什麼意思。我失憶了,我到現在也沒看見家人。發小也是……我可能過去本來就不受歡迎。”顧時陷入了一種自棄。
夏佳澄幹脆在路邊停車,止住了顧時揉搓他自己的西褲。顧時看着夏佳澄驟然搭上的手,下意識叫他:“老師……”
很好,信息素暗示有用,看起來不想哭了。夏佳澄怎麼也想不到,某一天自己的信息素會被用來安慰某個人,而不是充滿性暗示的控制。
這是一個很難把握的度,多了會使人發熱熱,少了又沒有作用。現在剛好,能讓顧時以為是自己想開了,逐漸開心起來。
“走吧,下車走走。車内環境太閉塞了。”
夏佳澄停車的位置很好,是一個觀景台。觀景台旁同樣有着松柏,和夕陽一起組成壯麗的油畫。顧時下車看見這一覽無餘的萬裡金雲,下意識發出感歎。
夏佳澄就在這一片金色中的視覺中心裡等顧時。晚風吹起他的發尾,餘晖為他披上金色的輕紗,讓顧時不由得靠近他的方向。
“顧時。”那個金色精靈叫他的名字。
等顧時靠近,他才看清這裡的全貌:仿佛燃燒的蒼穹下,是幽靜的山谷。樹木不斷綿延,最後消失在遠處已經亮燈的市區。顧時下意識趴在觀景台欄杆上,出神地望着眼前的美景。
“顧時,你看這世界很大。你沒必要把自己拘泥在一個小圈子裡。”夏佳澄看着顧時,替他擋住幾次吹亂顧時頭發的晚風。夏佳澄知道,顧時正在自以為隐蔽的看着他。
“我可以保證一點:你的發小很愛你。”能不愛嗎,底層邏輯就是愛顧時。隻是看顧時會不會回應罷了。夏佳澄看見顧時頭偏回去了。
“我知道你讨厭說教。”夏佳澄繞了一個圈,不讓顧時躲着他的眼睛。還好如此來回兩下,顧時不再躲避,甚至直起了身子。夏佳澄為了确保顧時一直聽着他的話,捧住了顧時的臉,低下頭。
外界看來,一定以為他們在接吻。實際上夏佳澄和顧時隻是不帶任何感情碰撞的四目相對。
“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還有很多很多時間,去找更多的愛。家人、朋友……很多東西沒你想的那麼無可替代,但足夠給你注入新的生命。”
幸好捉住他了,夏佳澄心想。剛剛他感覺顧時有些瑟縮,隻是因為他的手止住了動作。無所謂,夏佳澄下意識放出了信息素。顧時的抵觸便在他不知曉的情況下土崩瓦解了。
“我知道了。”夏佳澄聽到了自己希望聽到的答案。夏佳澄也感覺自己有些倒黴,總是在錯誤的時間遇上對的人。顧時秋也好,顧時也罷。
遇見前者時,陳青和還在固定的思維框架中,無法思考那些悸動;夏佳澄遇見顧時又太太晚了,晚到根本沒資格去追愛。還被01瑞平:“你真愛他就該去自首。”
夏佳澄知道自己不能和顧時在一起。受害者的陰影從來沒有放棄複仇——特指精神力高的那種。精神力低的隻會刻闆重複生前執念。夏佳澄無所謂,顧時就危險了。
“但我拒絕。”夏佳澄驚愕轉頭,怎麼脫離控制的那麼快。下一秒,他感覺顧時回牽住他的手:“我失去太多了!”
“我不要再放手了!”
又哭了,眼睛這下真要回去消腫了。夏佳澄回抱住顧時,扣住他腦袋,用力親吻着。好像顧時身上那種活氣與勇氣可以憑借此傳遞給他一般。
既然這樣,就不要逃跑了。
“老師,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吧?”一吻分開,顧時激動地看着他。顧時知道,果然是夏佳澄莫名其妙又在感情裡退縮了。
夏佳澄正向回答,餘光裡看見了一個灰色的身影。是01,他穿着灰色的大衣,少了嚴肅多了典雅。也不知道他站在那裡看了多久,總之夏佳澄就看見他站在那裡——
将黑色的記憶徹底粉碎。
“老師?”身邊的顧時在催促夏佳澄給一個回應。夏佳澄卻隻能偏頭看天空。太陽已經完全下山了,隻有遠方天邊最後一點殘紅。顧時不明所以,和他一起看向已經布滿黑雲的天空。
良久,顧時聽見夏佳澄的聲音,仿佛終于下定某種決心: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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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我真是信了你的邪。我,嘔……”陳青和一腳急刹,經卿便迫不及待地逃出了副駕駛,“哇”地一聲吐在路邊。
陳青和那什麼鬼車技,也有勇氣關了他的自動駕駛來開山路!經卿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陳青和沒有管被自己開沒了半條命的經卿,他的目光被下方湖畔的兩人牢牢吸引了。是顧時秋和席雪絨。
在倒映着黃色天空的波光粼粼的湖邊,顧時秋和席雪絨坐在同樣被夕陽染為金黃的草地上。似乎席雪絨說了什麼好玩的事,顧時秋捂着嘴笑了起來。
陳青和的嘴角都在往下撇。那邊經卿吐好了,摸到陳青和身邊,看清了下方的兩人:
“早知道你是來抓奸,我就不來了。”
經卿覺得自己好像是那個小醜。以為同僚是來邀請自己一起測試自動駕駛,原來隻是拿自己做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