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雨有一下沒一下撫摸着星星背上的毛,看着宿朔月的愛人:“你已經成瘾了。”平行世界裡,穆雨将B132拿出來牟利。
男人哆哆嗦嗦:“你不知道,那種死後的甯靜,終于可以閉上眼再也不醒來……”言談間,男人好像說服了自己,語速越來越快。
穆雨皺眉,顧時也皺眉。B132的作用不是接近于複活嗎,為什麼在這個Alpha口中,卻是永恒的死亡。
“因為它的主要作用是還原。”席從容給顧時解釋。
宿辰宇除了眼睛,和他父親沒有一絲相似的地方。男人的情緒非常崩潰,也非常脆弱,與之相對地是冷漠的穆雨。他抱着中型犬的手都不帶抖一下的。
“你活着就是讓阿月活着,你沒有死的權力。”穆雨高高在上地宣判。
男人的背徹底佝偻下去,像條狗一樣匍匐在穆雨腳邊:“我已經死了,我已經夠不幸了……”
“能被阿月喜歡是你的榮幸,快起來吧。如果不是你成為實驗體,你一輩子都見不到像阿月這樣的高等Omega。”穆雨充耳不聞男人的哀求。在他看來,男人簡直給臉不要臉。
“你活着,阿月就不會有負罪感。你也錦衣玉食地活着,還有什麼不滿意地嗎?”穆雨危險地眯起眼睛。
男人慌亂地搖了搖頭。然後又用一種視死如歸的語氣說:“我不愛他啊……我有喜歡的人……他還在等着我。”
“你真是糊塗了,鬼門關走一趟連記憶都混亂了。你是F組1879号實驗體,你的戀人是E組2671号實驗體。E組比F組先進行人機同步率測試,他可比你早死太多了。”
穆雨正在陳述事實。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宿朔月會将這個男人當做他精神世界的救命稻草。除了瞳色特殊了點,其他一無是處。幸好宿辰宇長得像宿朔月。
“他在黃泉等我呢。”男人無力地反駁。
顧時看着一直沒有擡頭的男人,和地上隐隐約約的血迹。看樣子,他是把額頭給磕破了——不喜歡宿朔月到一種境界了。
聽他們的談話,這對夫夫都是死人。顧時思考宿朔月的一言一行,老實說,看不出來有什麼異常。但顧時從來沒見過學生時代的宿朔月,也無法說是否是真的“複活”了。
穆雨撫摸狗的動作徹底停住。等他松手,星星,或者說比格犬的屍體就重重落在男人面前。無聲無息間,穆雨徒手扼殺了那隻忠犬。
“你還沒有一隻狗懂事。用刀往它脖子上砍,它吃痛跑掉了。但隻要主人在呼喚,它就會跌跌撞撞來迎接第二刀。”
“我現在殺了它,但明天它還是會來找我。就算它骨子裡很害怕,但我是它不能拒絕的主人。”
“但你——”
穆雨把狗屍踹到一邊。顧時看着移到自己腳邊的小狗屍體,想了想,把小狗的眼睛合上了。比格犬本身是很能忍疼的狗,所以哪怕穆雨扼殺它時非常用力,星星也沒有叫出聲。
倒黴小狗,别再遇見穆雨這樣的主人了。
“你和它沒有區别,明白嗎?”
穆雨下了最後通牒,快步離開這個晦氣的地方。顧時看着仍然沉默跪在地上的男人,憑空想到“不叫的狗會咬人”。
過了好一會兒,男人抱起了星星的屍體,把它埋在了花園裡。就是之前比格犬撒尿的地方。走前,他把一株鈴蘭欲蓋彌彰地往那個位置一扔。
“我決定不了自己怎麼活,難道還不能決定怎麼死嗎?”男人似乎想到了什麼陰險法子,笑了出來。
顧華年曾經吐槽過,宿朔月抓奸在床後就瘋了。現在看來另有隐情。顧時聯想那句“宿朔月,你已經死了”,大概是最終穆雨終于憋不住,叫醒了夢遊的人。
他死,也不想讓宿朔月好活。雖然那隻是他用自己記憶拼湊的幻想。
“這樣不是真正的複活。當初本體就是這樣‘複活’了顧時秋,然後又自己否決了。不過陳青和動手比他更快,當天就給銷毀了。”席從容補充說。
說白了每個人對他人的印象都不一樣。從那些記憶裡拼湊出來的“人”,都不是本尊。
顧時“咦”了一聲,還沒等他發問,花園裡的情景劇又上演了。
沒等男人醞釀好情緒,宿朔月就來了。他的聲音幸福地快要滴出水來,滿心是見到自己愛人的雀躍。顧時看着那個光彩照人的宿朔月,心說這真的是宿朔月嗎?
宿朔月就算不挑顧時刺時,也穿着死氣沉沉的黑白灰,一股暮氣。年輕的宿朔月則完全不同,淺淡的薩克斯藍上裝,白色闊腿下裝,像是一顆絢麗的糖果。二者氣質判若兩人。
就算是這樣迷人的Omega,他老公眼裡的厭煩也幾乎遮掩不了。強扭的瓜是生瓜蛋子,不甜還澀。
“你做了園藝嗎?好髒快去換掉。”宿朔月停在五步開外,有些嫌棄男人身上的塵土。很好,還是顧時認識的那個宿朔月。
“沒有,我把穆雨的狗埋了。”
顧時看着宿朔月疑惑地歪頭:“可是親愛的,我家沒有狗啊。”
B132的作用是放大和還原。這花園裡的兩個人,一個被放大了恐懼,另一個是還原了穆雨心裡的白月光。
真實的宿朔月,隻有席從容監控裡的寥寥幾面。既不是顧時熟悉的那個瘋子公公,也不是現在純潔的白月光。顧時感覺他實際上很高傲,還有點小聰明。
真聰明是不會往夏佳澄那個明顯是火坑的集群實驗裡跳的。顧時可不相信夏佳澄能和宿朔月一見如故相見恨晚。夏佳澄對穆雨都是“惜才”和“好用牛馬”混合。
忽然顧時反應過來:“他們兩個都是實際上的死人,宿辰宇怎麼來的?”顧時感覺這家人太陰間了,難怪花園裡全是白花和靈堂一樣。
“身體還有活性。就算是B130,排出意識後,身體依然有基本生理功能。”席從容适時解釋。
“秋水仙素……”顧時明白了,穆雨相當于做了個小型實驗,還一次就成功了——就是宿辰宇體内的染色體可能比别人多。畢竟父母否是死人的話,那染色體結合都完全依靠科技手段。
顧時其實挺搞不懂,穆雨這人天賦很高,運氣比夏佳澄還好,怎麼就一條路走到了黑。想想穆雨面無表情捏死小狗,指不定是什麼反社會人格。
被疑似黑蓮花的宿朔月給吃的死死的也算是報應,不過宿朔月也玩脫了。
“就沒點健康感情嗎?”顧時看着宿朔月忽然發瘋将狗屍挖出來,絲毫不顧泥土将他身上的淺藍上衣弄的髒污毀色。宿朔月看清了泥土下的狗,尖叫一聲失控跑開了。
“小雨,小雨?你在哪兒啊?”
顧時想追,但被人拉住了,正是小宿辰宇。
“松手。”沒看見他在忙正事嗎?
小宿辰宇支吾兩下,才終于鼓足勇氣:“你的花……”他擡起的另一隻手上,是顧時之前瞎塗的醜玫瑰。現在五顔六色裡的高飽和色彩裡,又多出了一片白。
顧時被宿辰宇破次元壁的緊張厭煩表情一下子複雜起來。宿辰宇臉上還有那個花皮球印子——席從容故意對着他臉丢出來的。但此時此刻,他臉上的真誠比他成年後任何時刻都要純粹。
顧時說:“這是你的花,不是我的。”不管穆雨出于什麼樣的心态,人造了一個Enigma孩子來為宿朔月的完美人生添磚加瓦。但這朵積木玫瑰就是穆雨送給他的。
“我看見你上色了。”宿辰宇寸步不讓。
顧時頭又開始疼了。熊孩子,不講理的熊孩子,讓他頭疼的熊孩子。顧時反問宿辰宇,管他會不會哭:“我上色就是我的了?拼還是穆雨拼的呢!”手工活也費時費力啊。
“不一樣,那是你想塗抹的顔色。現在它是你的了。”宿辰宇不氣餒,将玫瑰又往顧時的方向遞了遞。
“為什麼想送給我?”孽緣,真的是孽緣。遇上宿辰宇就沒好事。
“因為你是這裡唯一的活人啊。”宿辰宇看見顧時接過那朵玫瑰,笑起來。他的臉可比這朵積木玫瑰美多了。
然後他的笑容破碎了,那朵玫瑰被仍在了地上。顧時趁機抽手,正想轉身離開,又被宿辰宇定住了。
顧時從宿辰宇眼裡看見了自己不耐煩的表情,宿辰宇卻視若無睹:“你真的要走嗎?你留下來,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不要管他們了,都瘋了。”
顧時聽笑了。大孝子宿辰宇知不知道承諾太随意,那承諾也沒有了它本應有的份量:“那我要你的能力,你給還是不給?”顧時說話時,落點卻在心髒。
能力應該是和精神力挂鈎的,但顧時的心态是要宿辰宇剖心自證,不然滾一邊兒去。宿辰宇臉上依然帶着那種無所謂的笑:
“這樣啊,你要的也太簡單了吧。等穆叔叔回來,我讓他把能力移植給你吧。”
顧時瞳孔驟然收縮。夏佳澄可算是為了席雪絨的能力努力了一輩子,穆雨就這麼用短短幾年時間做到了?但看現在宿辰宇還小,誤會了穆雨的隻言片語也說不定。
時間,非常逆天的能力。但宿辰宇一直以來,好像從來沒有用它幹過正經事兒。除了拿來欺負顧時,就沒見發揮過什麼大作用。
但某種意義上能很精準的滿足穆雨的要求。要麼是穆雨能力逆天,這都能定向挑選;要麼就是他運氣足夠好,開盲盒開出了自己需要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