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顧時年沒什麼大礙,顧時記錄下監控裡顯示有活人畫面的位置,跟随已經生成三維地圖的席從容的指引往外走。但沒過多久,他就停止了步伐。
往下的樓梯已經完全被水淹沒了。
顧時皺起眉,而他的思維已經傳遞給席從容。顧時看着席從容快速生成的潛水小機器人,忍不住對席從容說:“夏佳澄真是心大。”
席從容用能力輔助完全沒有限制,夏佳澄真不怕在夢裡睡着直接人首異處。
席從容盯着小機器往排水層遊去,這裡積水沒有下降大概是排水通道塌陷了。聽見顧時的話,他回頭解釋:“你往常看見的那些安全承諾書、知情協議就是對AI和機械的束縛。”
顧時明白了。上面寫了不能做,那席從容就絕對不會做,機器比人死腦筋多了。席從容對付夏佳澄,是因為處理夏佳澄的優先級在席從容的邏輯裡高于聽從總工程師安排。
“實際上,我的最高優先級是為用戶服務,保證用戶安全。”席從容陳述事實。“原點”計劃都還排在後面,隻能說當初給他設置協議的人有先見之明。
“是席雪絨嗎?”顧時看着水位緩慢下降——這裡的積水保守估計有8米。顧時一邊說,一邊看席從容。
大概情人眼裡出西施,往常忽略的差别,在顧時眼裡放大了。幾面之緣的席雪絨很疲憊,精神狀态萎靡。席從容卻一直保持一個可以稱為完美的狀态。
人會疲憊,機器不會。
“協議是他編寫的,排序不是。”席從容解釋。他讀到顧時認為自己的形象被往漫畫遊戲之類的修飾,挑了一下眉。這也是顧時認為最大的區别。過去席從容染的香槟色蓋過了五官更加對稱的問題,但現在的黑發則将其暴露。
人的五官是不完全對稱的。這使得席雪絨和席從容的臉産生了細微的查分。咋一看很像,後面越看越不像。
計算一下水下降到安全距離需要時間,席從容才解釋:“我的制作者之一,或者我一開始的雛形制作者經卿,他比起真人更喜歡遊戲的扁平人物。”所以制作面部的時候改良了一下。
顧時的眼神犀利起來:“不會也是他給你安裝的性功能吧?”經卿的“機器人之父”這個稱呼一下子往不正經的方向歪去。顧時很難想象教科書上那張面無表情的臉背地裡研究如何讓機器進行性處理任務。
席從容後知後覺自己說漏了嘴,顧時果然往他不希望的方向去想了。席從容清嗓,表示經卿一開始是打算讓仿真娃娃生動一些,更像他的紙片老公老婆們。
“研究這個的是本體,經卿又不會生物工程。”席從容幹脆把席雪絨拉下水。但這個不正經的功能确實是席雪絨看了經卿折騰有想法的。
眼見着話題要往科研方向轉去,顧時及時打住。他這個時候不想聊一些過于高深的話題:“那你的意識?也是基于那個系統雛形産生的?”但顧時還是很奇怪。
“不是。”席從容預估馬上就可以下去了:“是陳青和誤打誤撞的意外。”
他甚至有心情說程序員經典笑話:“一個bug是bug,多個bug連在一起把新系統跑起來了,那就是正常代碼。”
他自己意識的産生是真bug,讓席雪絨換一個備用身體的計劃付之東流。原本席雪絨是打算借自己和能力的關系,實現某種永生。結果席從容的意識删都删不掉。
于是席雪絨難得和陳青和吵架。
顧時似乎還想說什麼,被席從容催促:“該走啦,想了解不一定要在這裡。”
顧時察覺席從容心情不好,也就不再追問。但顧時通過Second的回調想起自己以前見過被改成主控的席雪絨身體,再想想席從容是副控,大概也知道原因了。
原來是會因為被取代或者被銷毀而不開心的嗎。
席從容扶着顧時下陡峭的旋轉樓梯——這樓梯的角度快有70度了,正好聽見顧時戳破他的心事。席從容不滿地在顧時腦袋裡抱怨,少想一些無厘頭的東西。
“所以你心情不好就是因為這個吧?”顧時不理會,拍拍席從容的胸口讓他把地圖投給自己。
“不是。”席從容搖頭:“現在明白了,當初沒辦法接受。”
“現在也不可以接受。”顧時糾正:“你是我男朋友。”
“你是我的。”
所以不能哪天莫名其妙變成另外一個人。他好不容易接受席從容,陰差陽錯和席從容談戀愛。席雪絨以前什麼打算都随着他死告終,席從容不可以有危險的想法。
顧時在地下一層開關室找到那個熱源的主人,已經是強弩之末了。顧時強行補充了點營養劑,希望他能扛過去。
“你不能精神力連接,那可以連上這裡的衛星嗎?”這裡科技落後太多,讓高科技無用武之地很正常。顧時需要知道救援隊多久能來。
“大概還有兩天。”聽見席從容的回答,顧時愣住了。
席從容解釋是泥石流摧毀了道路,清理、修複都需要一定時間。顧時聽見博物館裡的老工具、老辦法跳出來,不禁沉默了。
顧時前往下一個救援地點,邊走邊問席從容:“我帶的營養劑肯定無法讓那麼多人支撐兩天。”傷病狀況也很嚴重,顧時一會兒大概需要去找有沒有保暖衣物。否則晚上降溫,又是一場考驗。
顧時擡起倒塌的管道,用治療儀治療被壓斷腿的人:“塌方的地方在哪裡?處理好這裡我們就下去。”顧時已經做了決定。
席從容告訴顧時,從這裡出發,沿着山路,靠徒步大概5個小時左右。顧時點點頭,問今晚可能又下雨嗎。
“是。”席從容給了肯定的答複。衛星顯示這裡依然有積雨雲。
顧時将傷者抱起,到安全開闊地帶。算上顧時年,他已經救助5個人了。這确實是在和死神搶人,其中一個甚至讓治療儀進行了輕微起震來複蘇心跳。
“你能鎖定坐标嗎?”有能力不用是傻子。顧時将一些廢棄物轉換為保暖物,以防失溫。這一系列動作結束,他還是得去那邊的廢棄宿舍樓,因為他不知道能力是否可以一直維持。
席從容早在他專心救治時給顧時拿來了。他在幫忙之餘,告訴顧時,他剛剛試過了,可以通過坐标直接傳送。顧時苦笑,說早知道一開始就讓席從容連接衛星進行定位了。
顧時站起來,席從容福靈心至,告訴顧時,外面已經天黑了。不過工程隊一直在下面挑燈搶修,想趁着夜色動工不暴露的可能性很小。
顧時沉思了一會兒,說:“那我把下面的路擡起來,又改變上面淤泥那些的材質好了。”顧時原本打算直接用時間還原到事件發生。
不知道是因為能力不能作用于人,還是顧時本人沒掌握方法。“時間”無法治愈患者的傷痛,更無法複活顧時一路走來看到的屍體。
“走。”顧時伸手,這一次他看見席從容的身體消散在空氣裡的全過程。也許是穿越增強了顧時的精神力,總之現在顧時能看清很多微小動作的運動軌迹,包括席從容機體變換過程。
“原來這裡的落點不精準嗎!”顧時發現自己在半空中出現就意識到不對勁,更糟糕的是在樹林的半空中。盡管席從容及時地接住了顧時,顧時還是感覺自己有臉火辣辣的疼,被樹枝刮傷了。
席從容手指拂過,一陣清涼掩蓋了疼痛。顧時疑惑不是席從容很多功能都受限了,怎麼現在又能給他治療了。
席從容無辜地看着懷裡的顧時:“是讓時間倒退了。”也就是顧時臉上的傷不一定好了,隻是“現在”完好如初。
顧時拍拍席從容的肩,示意他放自己下來。席從容在他腦海裡表示,他忘了這裡的坐标隻有五位,不夠精确。才導緻顧時落點在半空中,還被劃傷了臉。
顧時停住腳步:“别出聲,我看見他們在施工了。”遠處燈火通明,伴随機械的開動聲。顯然,救援隊正在緊急開出一條道路。
席從容在自己的視覺同步給顧時,作為機械他可以對自己進行調距定焦,這樣顧時可以看的更清楚。顧時觀察了好一會兒,結合實況圖,做出決定。
“他們還有一段距離,我們将塌方路段還原。然後等換班時改變這一段的淤泥結構。”顧時看了好一會兒,發現有一半人在車上和衣而睡,應該會在下半夜和這裡的工程隊換班。
席從容點點頭,要和顧時一起去塌方那裡。
“不,你守在這裡,我去就行。”這一次,席從容不順從顧時了。
席從容的理由很簡單:“塌方那裡地質結構不穩,很危險。”通過衛星,他可以及時捕捉換班時間。顧時被他說服了。
兩人往黑暗裡走去。顧時發現這裡的星星很大,一閃一閃的,遠比水星的夜晚要瑰麗。顧時對席從容感慨:“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會閃爍的星星。”水星夜晚觀星時,往往亮光一動不動。
席從容沉默地牽住顧時。顧時擡頭看對他來說新奇的夜空,他就專注于腳下,防止顧時被絆倒。
“到了。”席從容提醒。顧時将頭低下,卻發現塌方肉眼可見在一個很遠的距離。
“不靠近?”但顧時的腳沒有挪動。他知道席從容這麼做肯定有他的用意。
“這是安全距離。再靠近可能會有二次塌方。”顧時想起之前席從容因為“地質結構不穩”要跟着自己來,恍然大悟。沒有席從容,他還真不了解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