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過的還不錯。”顧時對着鐵窗内的顧汾說。

沒長胡須，精神狀态不錯，裸露皮膚沒有傷痕，行走步調正常。沒有因為他嘴賤挨打，顧時松了一口氣。

顧汾永遠都說不出好話：“聽起來你好像已經想象過我過的不好的樣子。”顧時聽得噎住，白瞎他擔心了。

雖然顧時真的想過，顧汾因為不會說話在監獄裡挨打。

“你就這麼對我的關心嗎？”都是不會說話誰怕誰啊，顧汾要把見面時間浪費在拌嘴上顧時也無所謂，大不了下個月又預約：“顧汾，雖然我遲到了，但好歹來看你了。”

“不然你一直在監獄沒人看你，怪可憐的。”

顧時來前确認過，顧華年真的自顧汾進獄後，沒過問顧汾死活。顧時這次來，還是想着S市的寒潮要來了，顧汾在竹籃橋怕是要給凍死，打了申請送東西進來。

結果還不如不來呢。顧汾一張嘴，顧時那點親情和同情就蕩然無存。

“怎麼樣，我剛剛看見震旦的進來參觀了，變成反面教材的感覺怎麼樣？”聽他們交談，學經濟、會計的。

隔着厚玻璃，顧時其實看不清顧汾的微表情。但聽顧汾的語氣，他可能快氣死了：“你來就是看我笑話的嗎？你要是來看笑話的，拿着你的東西一起離開！”

好好好，監獄是他家，是顧時冒昧了。

顧時好氣地想，這人能不能在獄中學習一下《語言的藝術》：“哦對了，我來主要是想通知你，等你出來我和我男朋友訂婚。”确保一下顧汾不會覺得他被自己忽視了。

對面顧汾一下子沒動靜了。顧時抱胸沒好氣地坐着，眉毛挑起，心想自己在顧汾心裡是個什麼形象。他有男朋友，怎麼在顧汾心裡和天塌了一樣。

“你你你……”好好的顧汾就這麼變成了結巴：“你和他才認識多久啊！”

顧時思索一會兒，撇開穿梭過來、穿梭過去的混亂時間線，今天才9月24日。他和席從容“初見”是在過去的時間裡，本來就是混亂的。硬要的說，應該是9月7日到9月8日之間。

“大概17天？兩周多一點。”顧時考慮到顧汾的心髒，選了一個多一天的時間。果然，聽到這個時間，顧汾尖叫起來：

“你知道這有多短，你就想着和他結婚！”

“顧時，你瘋掉了！你這算和一個剛認識的人結婚！”

顧時皺眉，他不是說了是【顧汾出獄後】再【訂婚】嗎？顧汾怎麼自作主張給他張羅了一個結婚出來。但顧時知道顧汾這叫關心則亂，所以顧時擡出來大殺器顧華年。

“叔叔同意了。”就是表情也很心梗。顧時清楚，在顧華年看來，等于席從容連本帶利地把當年近乎無償贈予的生産線完全要走。

顧時已經知道顧汾是顧華年的綠帽子産物了，實際上能繼承顧家财産的隻有他。席從容這操作，顧華年估計以為是預謀已久的吃絕戶，難怪當年那麼爽快給了生産線。

然而顧華年最終沒有阻止，隻是說要帶顧時去做财産公證。看起來顧時在顧華年心中已經比顧汾還沒救了，他都不說什麼“學習管理”之類的勸誡了。

“這不可能。”顧汾斬釘截鐵：“你嫁給一個陌生人，顧家的财産怎麼辦？”顧華年不可能同意的，顧時是唯一的繼承人。顧華年會樂意把他打拼多年的基業拱手相讓？

等等，萬一還有轉機呢？顧汾發現自己調入了思維怪區，他怎麼能默認顧時要嫁人，就算是Alpha，怎麼不可能是贅進顧家？這麼一想，顧汾又懷揣不知道哪裡來的希望詢問：

“是不是他到我們家來……”

顧時心想顧汾怎麼老抓不住重點，到現在還沒問自己對象到底是個什麼人。但嘴上還是老實回答顧汾的問題：“是他來我家。”席從容又不存在繁衍問題。

之前顧時有問過席從容關于壽命論的問題。Second陰陰地對顧時說，為什麼不覺得愛的力量是無限的呢？既然相信席從容對自己的愛毫無保留？

顧時理所當然地表示，想一直和愛人在一起，是很難理解的事嗎？

席從容很認真地給出兩個解決辦法：

一個是兩個人以後一起待在星網核心，做到意識永存。

一個是顧時死後，他解體。左右“原點”計劃最終失敗——現在的方向是進化，他已經不用再作為保障運行了。

當時的顧時是這樣說的：“那就兩個一起好了，我死後你把我意識接到你那裡，我們永遠在一起。”他雙手握住席從容的雙手，很真誠地表示他都要。

席從容黏黏糊糊地吻上顧時。顧時發現了，席從容明明是機器，實際很黏人也很會撒嬌，把顧時拿捏的死死的。随叫随到，幾乎每時每刻都和顧時在一起。

隻能說幸好顧時也喜歡和喜歡的人待在一起，他完全沒覺得自己的個人空間和隐私因為和席從容談戀愛，急劇減少。

顧時腦袋裡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顧汾不明白。顧汾隻是從顧時的話術裡得到一個重要信息，顧時的對象可能是Alpha，所以顧時才會順着自己的話術說“他到我們家”。Omega或者Beta的話，會直接說兩人組建家庭之類的，隻有Alpha才有資格……

“顧汾，我怎麼感覺你在胡思亂想？”顧時有些時候還是能和顧汾搭上腦回路。畢竟是設定裡的相看兩相厭對象，現實裡相處了至少十年的兄弟，兩人還是有點默契。

“告訴你，那個人你認識，席從容。”

顧時在心裡默數，三、二、一。非常準時，顧汾像一隻尖叫雞被捏住，尖叫起來：“他不是失蹤了嗎？”

“失蹤就可以找回來啊，又不是死了。”顧時接了顧汾的話頭，說了個冷笑話。

顧汾還在尖叫：“顧時，你不能和他在一起！你知道他大你多少嗎？我們小時候他就當家主了！”這還不如聽到是顧時和他那個發小席榮在一塊了呢。

顧汾心想，顧時以後怎麼和席榮相處？從朋友搖身一變成長輩。

顧時心想，顧汾真是保守了。席從容可能大他快200歲。

顧時就知道需要給顧汾做心理建設：“我願意，他也願意，不就夠了？别忘了他願意入贅。”其實沒有人有損失，除了最晚知道的顧汾。

顧時抱着頭很崩潰的樣子，等他再擡起頭，用一種冷靜到近乎平闆的語氣問顧時：“你還是青蘋果麼？”

什麼蘋果橘子的。顧時也隔着厚屏障看顧汾，好一段時間才恍然大悟顧汾在問什麼。顧時咬牙切齒地敲敲玻璃：“顧汾，你是不是忘了這裡有監控，還有人坐在監控前？”

顧汾不要臉不要緊，顧時還要臉呢。

“席從容是Omega，他一定是很保守的Omega吧。”顧汾還在碎碎念，已經寄托到性别刻闆印象了。

并不，席從容沒有性别，所謂Omega性别是拟态信息素利用生物信息傳遞誤導接收方。顧時忽然想到，席從容的身體樣貌是利用基因克隆技術。席雪絨是Enigma，那席從容似乎也可以說是。

精神力強，指星網；能使用能力，指捕獲儲存裝置和運行系統；身體素質強大，指高科技多變化機型；是支配者，指所有網民離開星網真活不了……這不完美符合Enigma概念。

想到這裡，顧時繃不住笑了起來。當初他吐槽Enigma鑒别方式草率，用這個公式得出“席從容是Enigma”的結論就更搞笑了。而看見顧時不合時宜笑的顧汾，心是沉入谷底，腦子裡那根弦也徹底斷了。

顧汾快要魂魄離體了，他希冀地看着顧時，希望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所以肯定沒有吧，你們才認識多久。”沒有老牛吃嫩草吧？研究生可不能算有性吸引力的大學生了。

“哦，我是紅蘋果。”夠了，不要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顧時臉紅的像番茄一樣，他也聯想到一些害羞的事情。在臉上不斷升騰的溫度裡，他隐約看見對面有什麼白色的東西飄出來了。不會顧汾真的被驚到吐魂了吧，遊戲不是都不複存在了，怎麼還有這麼抽象的東西。

門外有人敲門示意探監時間到了。顧時匆匆給顧汾丢下“好好改過自新争取減刑早點出來”，便捂着臉沖了出去。

顧汾他……他怎麼能在公共場合問這種問題。顧時感受自己臉上的溫度還在升高，懷疑自己要像機器一樣過熱了。顧時也不想想初體驗那一次，但他真的控制不住不去想——

……

顧時想着想着，那股不害躁的橘子味兒又出現了，原來是正主出現了。顧時看着等候了他有一段時間的席從容。

席從容估計剛處理完事情下班，他明面上的身份還是需要他出席。顧時順勢坐在他身邊說：“你今天這麼早就走了？”顧時還以為席從容會加班，畢竟疾控中心那邊不是要将疫苗供應換成席氏旗下的。

席從容偏頭，收斂拟态信息素，那股橘子味瞬間消失了——正常人的信息素不會消失的這樣快。顧時發現席從容穿了件黑色高領滑雪服，很顯風度。沒穿正裝，看起來訂單很早就談妥了。

席從容接着顧時的想法說：“嗯，上午就談完了。畢竟以前就一直供應給他們，現在隻需要修改原方案。”

“下午就回去和02核對了一下内部運行情況。”

所以換了件滑雪服，比西裝方便活動，也比西裝保暖。顧時對他話語裡的02起了好奇心，他好像沒看見過那幾個高階系統出現過。顧時曾經以為他們應該和冰箱一樣，默認一插電就幹到死，所以省去了人形。

席從容讀到顧時的思維，後知後覺顧時還沒有看到自己專屬的那部開機、運行與關停。為了不讓顧時誤會更深，席從容幹脆就自己解釋清楚：

“02就是你嗆過盯着你看的那位。”

顧時瞬間咳嗽起來。他想起來了，平行世界他被夏佳澄扣着打白工給清洗數據，那個在旁邊眼睛一眨不眨監視他的原來就是02？

“準确來說，是02-2110。他本身就是監管系統，主要确保設備無異常情況，确實一直都在工作。”監視顧時壓根就不是他的本職工作。夏佳澄讓02-2110來監視，隻能證明那個時候01已經停機，監管系統也用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