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菲爾德去年剛從父親那裡接過帝國上将的軍銜,成為帝國對拉美達戰場的總指揮官。他身材高大,五官深邃英俊,慣常冷淡無表情的臉上,冰藍色的眼睛十分鋒利,微蹙的眉宇間卻總帶着一絲疲倦與頹靡,相當有魅力。他穿着一身筆挺的銀白色高階軍服,戴着黑色皮手套,一頭菲爾德家族标志性的銀發被他側紮成發辮,半遮在軍帽之下。胸前綴滿四排材質形狀接不相同,卻都華美精緻的帝國勳章,其中第一排四枚,是屬于黑星教團使徒的黑色十字星勳章。
作為黑星教團的第四使徒,他不得不暫時放下戰區的指揮事務,乘坐三小時的飛艇,風塵仆仆趕到芙洛拉宮,隻為了參加下午由教皇閣下組織的使徒會議。路易斯對此有些不耐,前方戰事焦灼,如果沒有十分必要,他并不情願離開戰區。
芙洛拉宮的玻璃花房是米斯特的奇迹地标之一,它高近百米,比四個足球場更大,幹淨透明的玻璃屏障日日反射着雲影天光。屏障内四季如春,滿眼是碧綠高大的熱帶植物,與高低錯落,色彩和諧的上萬種花卉,且有各色斑斓的蝴蝶紛飛,點綴其中。
路易斯被花熏得打了個噴嚏,擡手揉揉鼻子,他一向來對這些香氣有些過敏。當他到達花房中央的議事廳時,可容納十三人的圓桌已經坐得七七八八。那些人各型各色,此時或閑聊、或處理工作、或閉目養神,神色裡皆帶着身居高位者獨特不凡的氣度。但事實也是如此,坐在這張桌上的人,不止是由教皇閣下欽定的黑星教團十二使徒,更都是維持這個帝國運行的重要官員肱骨。
看見路易斯進來,坐在正對入口位置的一位滿頭白發,雍容華貴的女性老者向他點頭示意,她身上穿着教會深紅色滿是金邊刺繡的華麗袍服,一張布着皺紋的方臉上,鷹鈎鼻高挺,淡灰色的眼睛即使到了這個年紀也依然銳利、閃亮。她是第三使徒索菲娅·巴爾克諾,米斯特大教堂的神聖主教。
“人來齊了。”索菲娅拿銀匙敲一敲水晶杯,示意衆人集中注意力,“會議可以開始。”
路易斯脫了披風和帽子,遞給一旁穿着古典樣式裙裝的婢女,在自己的空位上坐下,眼睛掃一下剩餘的五個空位,“不是還差一個人?”
“隻差一個?”坐在他旁邊,一個身材高大豐腴,紅發如瀑的美人,臉貼着葡萄酒杯,哂然一笑,“菲爾德将軍算術不大好啊。”
她美豔魅惑得毫無疑問,膚白若凝脂,紅唇、指甲皆明麗如血,一雙豎瞳的綠眼睛,顯得妖異而有攻擊性,她是阿爾芳辛·拉沃恩,第五使徒,也是帝國最出名的交際花,拉沃恩侯爵夫人。
路易斯向來拿這女人沒辦法,此時手指揉着太陽穴向她解釋道:“第一、第二使徒,你看他們什麼時候來過?第九使徒斯蓋恩那個小鬼難道不是第一使徒的尾巴?夜魔不來,他自然也不會來,結果就隻剩下第七使徒凱勒斯……”路易斯說着,不滿意地皺一下眉,凱勒斯主要負責昂塞納戰區的對魔法師戰鬥,是他的直系下屬。上星期他們見面的時候,還談起過今天會議,但他沒想到,凱勒斯竟然會遲到。
“哎呀呀,菲爾德将軍還沒聽說嗎?”拉沃恩夫人手捂着嘴,故作了一個驚怪的表情,“您的消息可真不夠靈通。”
路易斯看她一眼,并不回應她,心下卻略微生出不安。畢竟,這個女人向來隻對落井下石的事情最感興趣。
“聽說第七使徒凱勒斯,在昂塞納失控了啊。”拉沃恩夫人咧開紅唇笑着,那雙碧綠的眼睛,此時因為興奮,瞳孔呈一條指針般的細線,一瞬不瞬觀察着路易斯的反應,“它還吞噬了當時正帶着的第十四小隊,把十九個四級以上的驅魔人關在身體裡,虐殺着玩呢。”說到這裡,拉沃恩夫人終于樂不可支,哈哈大笑起來。
路易斯因為驚訝與憤怒心跳得很快,臉卻隻是陰沉着。上次見面的時候,他沒看出半點凱勒斯異常的征兆。但是拉沃恩顯然不可能隻是要消遣他。當下他望向索菲亞主教,向她确認:“您知道這件事嗎?”
“昂塞納今天早上傳回的消息是這樣,”索菲亞主教滿臉遺憾地說:“我很抱歉,路易,你當時正在飛艇上。”
“那看來現在不是開會的時候。”路易斯說着起身,拿上衣帽沖着索菲亞主教點一下頭,準備要走。
“别急着走啊,有人——已經過去處理了。”圓桌右側,一個身形單薄颀長,穿着灰紫色禮服的青年開口。他坐姿相當松弛,聲音醇厚得像在演音樂劇。
“——誰?”路易斯想不到什麼人能收拾得了這種程度的爛攤子,總不至于是——
“除了夜魔,還能有誰?”那個青年繼續開口,在說到“夜魔”這個詞時故意擡高了聲音放慢語調,聽起來有些陰陽怪氣。
他長着一張俊俏的尖臉,薄薄的嘴唇,筆挺的鼻子和一雙水靈靈,大到有些驚人的黑眼睛,使他整個人神态裡顯出些孩子氣的脆弱,但又因唇上挂的一抹譏諷的笑而顯得神秘。作為米斯特宮廷畫師手下最常出現的那一類長相,他尊貴的皇室身份一眼既明。他是第八使徒康納·查爾斯·莫裡斯,是當今皇帝陛下的堂弟,波利瓦爾親王。
果然是他……路易斯心想着,他和夜魔不算有什麼交情,這次凱勒斯的事情倒是欠上他人情了。當下路易斯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身體往椅背上一靠,略微地揚一下唇角,“我以為夜魔已經和教團斷絕聯系了。”
“不是還有十字星契約嘛?”拉沃恩夫人手背疊在下巴上,沖着路易斯眨眨眼睛,“威爾要離開教團,也要得等契約解除才行啊,不然你以為我們這張桌上,有幾個人心甘情願坐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