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薩爾公爵大人,一個不知來曆的平民,在米斯特展露頭腳六年之後,竟然成了皇帝陛下面前的第一紅人,甚至得到領地城堡和世襲的公爵爵位!誰也不知道他實際上為帝國付出了怎樣的卓越功勳,除了那張報紙上常見的,漂亮年輕,又百無聊賴的面孔,和一整打與他有關的花邊绯聞,是卡特爾先生的夫人和兩個女兒餐桌上最愛的談資。
男人們,尤其是有些地位的男人們,都在心底隐隐蔑視着這位帝國第一的美男子,但這并不意味着,作為地方商人的卡特爾先生,在聽到自己即将見到坎薩爾公爵大人這樣的活傳奇時,會不感到榮幸和震愕。他都來不及想,公爵大人為什麼會出現在蘭克斯塔,就忙不疊地整裝出發,要不是時間不太允許,他甚至還想要再洗個澡,噴些香水,細緻地打扮一番。
一路上,卡特爾先生讓馬車夫把馬趕得近乎飛起來,他心跳得很快,甚至绯紅着臉有些喘不過氣,說真的,縱使是在年輕時和情人幽會的時候,他也不曾這樣激動過。
他到的時候稍稍有些晚了,其他商會的成員,政府人員,和那幾隻散發着窮人味道,滿臉愠怒的吸血鬼都已經就坐,坎薩爾公爵大人翹着腳,表情似笑非笑,有些心不在焉地坐在主位上。他簡直,他簡直比報紙上的樣子更加華貴英俊,魅力非凡。他的身上甚至還散發着沁人心脾的好聞香氣,使人一瞬想到米斯特富麗堂皇的宮殿,和某種令人神往的,紙醉金迷但又詩意憂郁的生活方式,使卡特爾先生的鼻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與愉悅。
那天晚上,卡特爾先生一直在一種夢幻般的陶醉中暈暈乎乎的,隻有在那個參議員——盧西安·柯珀,提出他應該在原來提升的基礎上再增加至少百分之三十的薪水時短暫的驚醒。
“百分之三十?!”卡特爾先生的語調都變尖,“恕我直言,您怎麼不直接讓那些蝗蟲到我家裡去搶劫呢?”
他說完,瞥一眼座中的坎薩爾公爵大人,想要确認他的反應。
而公爵大人隻是用那雙璀璨的藍眼睛望着他,溫和又寬容地問他:“有困難嗎?”
這使得卡特爾先生一瞬就為自己剛才的表現羞紅了臉。他不該表現得這麼小氣尖銳,或是拿這些“蠅頭小利”去打擾高貴的坎薩爾公爵,更别提他平常一定會做的,那些有關自己損失慘重的辯護,根本無從開口。
“那就再加百分之三十。”一旁盧西安·柯珀一臉純良地笑起來,他真是個魔鬼。
而那天晚上不過隻是噩夢的開始。往後的每一天,卡特爾先生和其他商會成員,都因為盧西安·柯珀貪婪無度的獅子大開口,以及坎薩爾公爵那張溫和迷人的臉而狠狠地被扒下一層皮來。
這簡直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在能承擔的損失程度上,他們誰也都不想身先士卒,在高貴的坎薩爾公爵面前留下精明小氣,糾纏不休的印象。更不想自己的這種印象被帶上報紙,或者更有甚者,被帶去米斯特皇宮,繼而傳遍整個奧斯帝國。
卡特爾先生每天按着計算器,為自己損失的那些數字痛心不已,隻期盼着這種折磨能夠快些結束。星期天,他好不容易能喘口氣,媽媽告訴他每年替神學院孩子們頒發獎學金的時間到了。說真的,他不是那麼願意去。神學院窮孩子太多,縱使在上帝袍服的遮蓋下,仍有些難掩的氣味,他才不想在這樣沮喪的時刻,再這樣紮進那些臭氣熏天的小窮人堆裡。可他也并不願讓媽媽不高興。
于是他還是去了。起初的時候,演講進行得很順利。卡特爾先生真心誠意地将自己的财富經驗傾囊相授。他很喜歡分享這些,也享受布道台下一雙雙仰望的目光。但是突然,他聞到了一股味道。一股混合着油墨、灰塵,還有幹涸的血鏽的貧窮味道,很近很近,近到幾乎就貼在他的面前!
然而他的周圍,十米之内都并沒有人。卡特爾先生疑惑地嗆咳了一聲,抓緊自己的胸口,喘息間感到心髒在胸腔裡咚咚地劇烈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