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崔南栀在鄭家住着,每日無所事事,隻能靠看書和做香藥打發時間。
一段時日下來,陳夫人和祝萦的櫃子裡都摞起一堆香藥丸子,連鄭鶴榮的官袍都沾了氣味,上朝還得被同僚側目。
明明是聖人下旨讓她來長安的,結果她到了長安,卻如石沉大海,沒了後續。
陳夫人也托人去打聽,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
陳夫人幹着急,看着崔南栀氣定神閑地煎茶,還給她也斟上一盞,忍不住嗔怪:“要不我再想想辦法,總不能一直沒個信兒,要是宮裡把這事忘了……”
崔南栀并不在乎,但面上還不能表現出來,溫聲安慰:“舅母别急,好事多磨,等等也無妨。”
陳夫人隻顧着歎氣:“我倒是想着,不論如何也放點風聲出來,若是眉目了我也好去探聽對方人品如何。”
陳夫人沒煩惱多久,很快鄭家就有其他事轉移走她的注意力。
崔南栀那位表哥在國子監念書,忽然被調去東宮做伴讀。
國子監念書就是為了将來做官出人頭地,輔佐東宮太子相當于提前進入仕途,若是他念着你從前的用心,來日登基後少不得能許個高官厚祿。
這份差使落到自己兒子頭上,陳夫人必然是高興的。
沒兩日,鄭鶴榮下朝回來也春風滿面,明裡暗裡地被派了些不錯的差事。
鄭家上下大喜過望,相當于是雙喜臨門。
但必要的交際還得做,陳夫人忙着去應付貴婦人們的筵席,祝萦便喊上崔南栀,一塊兒去訂些禮物,陳夫人要帶去送禮用的。
崔南栀對長安不熟,跟在祝萦後面,看布莊女使一匹接一匹地把綢緞擺開供人挑選,日光下色澤如水波蕩漾。
“表妹喜歡哪些?”崔南栀盯着布料發呆,祝萦以為她也想要,挽着她的手臂走到綢緞前。
白玉般的美人在前,女使的眼神一下亮了,拿起綢緞就在她身前比劃,連聲稱贊“娘子好容色”。
半透的煙粉紗羅映在她腕上,祝萦都看得晃神一瞬。
沒等崔南栀反應過來,祝萦先選中這款:“這匹好,可以做上襦。”她又指了旁邊那匹,“那個裁了做半臂也好看。”
崔南栀張了張口,被女使繞得團團轉。
在她回絕之前祝萦開口道:“阿娘特地叮囑我給你做新衣裙,不然以後去赴宴手忙腳亂地如何是好。”
女使認得祝萦,接話道:“原來是祝娘子的姊妹嗎?難怪生得花容月貌。小娘子将來若是去赴宴,能在筵席上看到許多咱們家的布料呢。”
“是我郎君的表妹。”祝萦說道。
長安的女使都比宣州的更會甜言蜜語,女使們給崔南栀量體記尺寸,披帛在眼前晃來晃去。
某位女使誇她熏香好聞,崔南栀終于能勉強插上話:“是我自己做的。”
“小娘子真是心靈手巧。”女使為她折好披帛,“不知道将來哪位郎君能娶到小娘子,三生之幸呀。”
女使伶俐地整理好尺寸數據,将選好的布料挑出來,對祝萦說道:“祝娘子隻管放心,明日就讓人送去府上。”
之後幾家店鋪都是如此。祝萦見她已經雙眼無神,笑着安慰她:“雖然乏味了些,但能有送禮結交的機會,已經勝過許多人了。走吧,我請你去茶樓吃點心。”
長安的另一邊,天子親自送太後的車辇過通化門。
太後不想興師動衆,特意一切從簡低調出行,出于安全考慮,天子特地将身邊的一支暗衛調去護送太後。
“娘娘讓奴婢來傳話,陛下送到這就行了。”女官躬身道。
天子翻身下馬,将缰繩遞到侍衛手中:“我和阿娘再說幾句話。”
太後像是料到他會這麼做,女官傳完話回到身側,也并未讓馬車繼續前行。
“隻是在外住上幾個月,年年如此。”太後嗔怪,唇邊還是含着溫和笑意,“政務繁忙,難得抽個空,不要為我費太多時間,回去多歇一歇。”
天子十分不誠心地應下。
“常進寶。”太後喊道。
常進寶趕緊上前。
“我不在宮裡的日子,你也要多提點陛下注意身體,不要總是熬夜批閱文書奏折。”
“奴婢知道。”
太後眼波一轉,“陛下身邊到底是少了個知冷知熱的體貼人,若是看中了誰家女郎,記得托人來告訴我。”
常進寶頂着壓力,唯唯諾諾地答應。
送走一尊大佛,常進寶讷讷地詢問:“陛下,咱們是回宮還是……”
對上天子的眼神,常進寶立刻懂了,把周圍内侍們遣散,讓他們先行回宮。
天子今日穿着便裝,要混入人群中簡單,但想不引人注目是不可能的。
一路人光是沖他抛媚眼的女郎就不知道有多少,可惜含情水眸撞上銅牆鐵壁,被毫無憐惜地擋回去。
經過一處茶樓,天子步伐放緩。
常進寶擡頭一看,茶樓名字眼熟得很,這不是陛下做太子時候常來的那座茶樓嗎!
果然,天子腳步頓了頓,便拐彎兒進茶樓。
夥計招了新人,不認得他,見他衣着飾品都金貴,正要直接帶他去樓上雅間,被面前這位郎君攔下,問臨窗那一帶還有沒有空位置。
“有的有的。”夥計帶他們過去。
臨窗的隔間用竹簾隔開,不如雅間清淨,但能看到另一側街上的雜耍藝人表演。
經過某處隔間時,天子微微側首,視線透過簾子的間隙,落到女郎的臉龐。
她沒在意外面的動靜,笑盈盈地與對面女郎說話,面頰漾出淺淺梨渦。
天子隻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挪開目光。
“就要這間。”他停下。
夥計機敏,馬上挑起簾子迎客人進去。
這間隔間的地段不算太好,平時很少有客人主動選。眼前這位身價不低,怎麼反倒看上了?
夥計腹诽,還是麻利地遞上菜單。
天子選這間的緣由并無什麼難解之處,隻是坐這能看到斜對面的隔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