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崔南栀看來,太子簡直陰魂不散。
今日萬裡無雲,她找個陰涼地躲起來,太子也跟過來。
“這邊涼快,你能在這我不能嗎?”太子振振有詞。
崔南栀差點就要說“那你哪涼快哪呆着去吧”,話到嘴邊還是咽回去,她還有事要和太子商量。
其實太子對崔南栀的反感之情,在看到臉的一刹那已經消散大半。
畢竟是儀王的親生兒子,對貌美的女郎沒什麼抵抗力,她翻個白眼都能美化成眼波流轉。
女郎對他欲言又止的模樣,讓太子愈發覺得她隻是羞于表達情愫,借着别扭的脾氣暗示他主動開口。
“什麼事,你直說吧。”太子決定滿足她的心願。
崔南栀眨了眨眼,心想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于是她用自認為還算委婉地措辭,緩緩開口道:“太子殿下,強扭的瓜不甜,我覺得這樁婚事還是取消的好。”
太子沒想到等來她這番話:“為什麼?”
“我希望與未來的夫君情投意合,心有靈犀。”崔南栀說道,“長安有許多女郎心慕殿下,一定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選。希望殿下能向陛下陳情,趁着現在冊寶未下,取消婚約吧。”
“胡說!聖旨豈非兒戲,金口玉言,哪能說取消就取消!”
被拒絕是意料之内,但崔南栀沒想到太子反應那麼大:“殿下不是也不喜歡我嗎?不然為何那日不見我?”
這是能說的嗎?說他貪圖美色,之前不想見是覺得她長得平平無奇,現在見了面覺得好看,就覺得暫時留着婚約也行。
“你還好意思說,你拿假畫像來敷衍我,讓聖人知道了肯定治你個欺君之罪。”
崔南栀滿臉無辜:“什麼假畫像?那張畫像就是照着我畫的。”她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我知道了,殿下是以貌取人……”
“夠了!”太子被戳穿,慌慌張張阻止她說下去,“你别想用激将法,我不會上你當的。”
他的自尊心不允許他相信竟然有女郎能主動坦言不喜歡他,也沒看上太子妃的位置,而且還隻是崔家不知道幾房外的旁支。
小女郎的眼眸澄澈,他能從烏黑眼瞳中看到自己的身影和略顯扭曲的臉龐。
崔南栀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踩中太子的痛處了,反應如此激烈。
天子與昌樂公主進行短暫地叙舊,以不想打擾衆人為由離開。
隻是随便轉一轉,就碰到在廊邊吵吵鬧鬧的兩人。
他聽出太子的聲音,另一道女聲十分耳熟,天子和常進寶難得躲在邊上偷看了會兒。
昌樂公主口中“柔順讨喜的太子妃”,竟然就是連着兩次出手相助的小女郎。
那還真是巧。
天子想起慈恩寺聽到的祈願,再和太子一對比,也難怪兩人一見面就有矛盾。
他颔首示意常進寶過去解決争端,太子看到常進寶,立即啞火。
崔南栀還疑惑太子怎麼突然啞巴了,見他眼神往後瞟,轉身看到臉熟的人。
常進寶出現說明天子就在附近,太子有些怕他這個皇叔,打個招呼就灰溜溜夾着尾巴走人。
崔南栀行了禮,眉眼彎彎:“好巧。”
常進寶還禮:“見過崔娘子,我家主人經過,無意間聽到崔娘子與人争論。”
崔南栀一下臉紅,嗫嚅道:“是我沒注意,不知道被聽到了多少……”
“也不多,從以貌取人開始。”天子從拐角處出來,“并非有心聽壁腳,先給小娘子賠禮了。”
崔南栀掩唇,驚得後退一步。
前兩次她都沒見到對方長什麼樣,這回他走出來,反倒讓崔南栀不知所措。
他有一副很好的樣貌,似乎混了些胡人血脈,五官比常人更深邃點,鼻梁高挺,目若朗星。配上他的公服,光是站在那就透着不容忽視的威儀。
他比太子高,崔南栀的臉要再仰起一些才能看清他的臉。
聽說高/祖皇帝就有胡人血統,因此天潢貴胄們多多少少摻了點異域長相。
他這副模樣,身份多半是不一般的。
“前兩次多虧先生出手相助,還不知道先生的身份?”
天子略一沉吟,說道:“晉王。”
常進寶無語凝噎,這是陛下登基前的封号,陛下現在的新樂子難道是僞裝成親王來逗一個小姑娘嗎?
“晉王殿下。”女郎鴉睫輕顫,柔聲複述。
長安權貴那麼多,她哪裡記得哪些親王去了封地,哪些留在長安。
“不用這麼拘束。”天子道,“你同太子一道稱我‘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