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州有二寶,其一為檀紙,其二為晉墨。檀紙是魏家,而這晉墨,便是我陳家。”陳靈歎了口氣,娓娓道來,“魏陳兩家雖為世交,但其實都想壓對方一頭,成為這晉州的獨一無二。”
“就在這亦友亦争的前提下,我與魏巍一同長大,他虛長我兩歲,從小就像哥哥一樣護着我……”陳靈有些哽咽,“在這樣的相處下,我們很自然的互相心生好感,彼此愛慕,順理成章的求親、定親,隻等下月花轎擡我入魏家,自此之後,檀紙晉墨,便再無一二。”
“我沒想到,他居然……其實魏家觊觎我陳家制墨之術久矣,爹娘也心知肚明,卻總是惦記着曾經相識于微時的情誼,不曾點破,想着我們這一輩既然有情,喜結連理,未來自然是不分你我。”
“那他為何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對付你?”楚鸢不解道。
“都怪那倚紅樓的小蹄子。”陳靈咬着牙狠狠道,“上月,魏巍被他的狐朋狗友帶去了倚紅樓,便迷上了花魁柳絲絲,被哄着要替她贖身,要娶她為妻,要與我解除婚約。我不肯,他知道伯父伯母也不會同意,怕是破罐破摔想了這出。若我被毀了清白,自然是無顔苟活于世。”
“如此,晉墨怕是也再無傳人,從此以後他魏家檀紙一家獨大,他魏巍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呸。”
“若姑娘所言不虛,好歹也是青梅竹馬的情份,他居然如此狠毒,狗男人。”夜闌憤憤不平。
楚鸢走到馬邊,從包裹裡拿出一套衣服,遞給陳靈:“陳姑娘,你先換上吧,正好我們也要去晉州,不如同行吧。”
陳靈接過衣服,道了聲謝。
晉州城,陳府。
陳靈披着兜帽從側門進入,直奔大堂而去。
“什麼人?靈靈?”陳父從椅子上站起身,“靈靈,這是怎麼回事?這幾位是?”
陳靈并未言語,她轉過身關上了堂前的門,拎起裙擺直挺挺跪在了父親面前:“父親,請答應女兒的請求,與魏家退婚吧。”
“怎麼回事?”陳父看着女兒傷心欲絕的模樣,問道。
陳靈隻搖頭,不發一言。
陳父見狀,心下涼了半晌。
“他是不是……是不是……對不起你了。”陳父顫抖着,伸手指着陳靈,後者看見老父親發紅的眼眶,微微搖頭。
“他把女兒騙到城外的樹林裡,買通了地痞想玷污女兒。是女兒識人不清。魏巍他,前些日子便私下來找過女兒,想解除婚約,是女兒不同意。爹,今日若非幾位少俠碰巧路過,女兒……女兒隻能去死了。”陳靈稽首道。
楚鸢暗暗握緊了拳頭,這世道對女兒家總是規矩甚多,若是今日他們不曾路過,若是今日陳靈真的甯死不屈,可有人會追究這背後的緣由?還是隻輕描淡寫一句“不守婦道”便蓋棺定論?
“他怎麼敢?他怎麼敢!”陳父恨恨道,回身把桌上的茶碗盡數拂開,瓷器噼裡啪啦碎了一地,“好,爹明日、不,今日,現在立刻便寫退婚書!他們魏家,我們高攀不起。”說罷拂袖離開。
“……抱歉,我爹他……”陳靈想為父親的無禮行徑找補一番,卻有些不知如何解釋。畢竟從進門到離開,她父親都未曾和她身邊的四位打個招呼。
“無事,伯父也是一番拳拳愛子之心。”竹淵擺擺手,表示并不在意。
陳靈喊來下人,帶他們先去廂房安置,便先回屋沐浴更衣去了。
竹淵四人圍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夜闌一拳敲在桌面上,
“這魏巍真不是個東西,也不知陳姑娘想怎樣,我一定幫她報仇!”
“真給我們男人丢臉。”連一向話少的冰河都忍不住自己的嫌棄之情。
楚鸢和竹淵雖不曾言語,但也是滿臉對魏巍的不贊同。
“諸位久等了。”
約莫半個多時辰後,陳靈換了衣服姗姗來遲,幾人徹夜長談直至天明。陳靈鄭重向四人行了一禮,深吸一口氣,轉身離開。
“是你魏家不仁在先,别怪我陳家不義在後。”
※※※
魏家就在距離陳府一條街的地方,一藍衣男子邁出自家大門,低頭看了一眼腰間的香囊,“唰”得一聲展開手中折扇,一邊搖着,一邊兀自笑出聲來。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撣了撣袖口不存在的灰塵,收起折扇撩起衣袍踏着台階走上馬車,時不時發出一些笑聲。走在馬車旁的魏來對此情形視若無睹,仿佛已經習慣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