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動聲色地将她的胳膊架在自己脖子上:“你聞錯了。”
宋煙希還在癡癡傻笑。
畢竟她喝醉了,腦子已經轉不動,一片空白。
程永晨難得沉默了幾秒,忽然輕聲問:“希希,你還在想陳若禮嗎?”
“唔。”宋煙希晃着腦袋,抓着他的手臂,下意識否認,“沒有啊。”
她也不是想陳若禮,事實上她更願意忘記他。
可是在某些時候,那些記憶浮現的時候,她總會覺得世上沒有人比陳若禮更好了。
程永晨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他扶着她起身,正想往外走,面前忽然被一隻細瘦的胳膊攔住了。
隻見陳若禮徑直朝宋煙希走了過來。
他将外套披在她身上,冷着臉說:“宋煙希,該回家了。”
宋煙希迷蒙中努力睜開眼,卻隻看見面前人影模糊,看不清楚。
她醉醺醺地湊近,這才隐約看見對方的熟悉的衣着打扮,再看見那張熟悉的冰山臉,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陳若禮?”
“你,你不是,已經回家了嗎?”
宋煙希喝得爛醉,見到他竟意外的有些放松,向前跨了幾步。
身子踉踉跄跄的,差點摔在沙發上。
程永晨聽見她喊對方名字,微微皺眉。
還以為她認錯了人,對着陳若禮說了句:“抱歉,她喝高了。”
陳若禮卻不吱聲。
隻是面色陰沉地盯着她看,随後扭頭看向程永晨:“把她交給我吧。”
程永晨一愣,問道:“你是誰?”
陳若禮卻隻是掃了他一眼,沒回答。
宋煙希卻替他回答:“哦,他是我弟弟。”
扭頭笑着看向陳若禮:“對吧,弟弟?”
陳若禮正色道:“宋煙希,你喝多了。”
他沒再說話,隻是從程永晨肩上拿過宋煙希的衣服,再把她的胳膊撈過來。
目光看向程永晨時,帶着一絲犀利。
程永晨愣住了。
他怎麼不記得宋煙希有個弟弟。
不過想到宋煙希複雜的家庭環境,多出來個弟弟也不是不可能。
隻是這弟弟看着怎麼有點兒眼熟。
好像在哪裡見過。
程永晨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但陳若禮卻隻是盯着爛醉的宋煙希,眉心緊皺,看不透什麼表情。
“宋煙希。”
陳若禮的聲音再度響起。
宋煙希踉踉跄跄走了兩步,走到陳若禮身旁,被他伸手扶住。
說不出什麼感覺,她總覺得和程永晨相比,她還是更願意跟陳若禮呆一起。
像是終于找到支撐點,宋煙希整個身子依在陳若禮肩膀上,沉甸甸地往他身上壓。
說來也奇怪,明明看着單薄的身形,卻意外的有勁,即使她整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他肩上,也不見他有多費勁的樣子。
聞到她身上濃重的酒味,陳若禮忍不住皺起眉:
“宋煙希,你喝了多少?”
“不多,就一杯,兩杯,三杯……”
宋煙希掰着指頭數數,越數陳若禮的臉色越沉。
雖然其中大部分都是程永晨幫她喝的,可她那酒量哪能跟千杯不醉的程永晨比。
她一杯就夠嗆。
宋煙希的胳膊随意搭在陳若禮肩上,醉醺醺傻笑:“喂,你怎麼不叫姐姐?”
“宋煙希。”陳若禮闆起臉,聲音難得嚴肅起來,“下回不許喝這麼多。”
“其實也沒喝多少。”
程永晨見他們相處如此融洽,沒有理由再懷疑。
于是他隻好把宋煙希送到他手中。
“希希,路上小心。”程永晨說道。
宋煙希迷蒙中點了點頭,朝他揮了揮手:“程哥,回見。”
陳若禮扶着宋煙希往外走,消失在大門口。
程永晨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眉頭卻忍不住皺起來。
是他的錯覺嗎,他總覺得這小孩對他有些敵意。
看向宋煙希時倒是十分柔情,隻是面對他時冷若冰霜,還帶着幾分嘲諷與蔑視。
他不明白哪裡得罪他了。
真是個怪小孩。
-
程永晨在他們離開後,掏出手機給甯甯發信息:
“甯甯,希希還在惦記着陳若禮嗎?”
想起剛剛她喊那個小孩叫陳若禮,程永晨就忍不住皺起眉。
即使喝醉了,也不至于叫錯别人名字吧。
看來她還是沒忘記他。
即使喝醉酒,潛意識還是想他的。
程永晨心中又是一陣歎息。
眉頭也忍不住皺了起來。
從很久以前他就知道宋煙希特别喜歡陳若禮。
她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歡,甚至每次跟他聊天,張嘴閉嘴也是這個名字。
她每次嚷嚷着以後要嫁給陳若禮。
這樣她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程永晨那時候還笑話她:“人家願意娶你嗎?”
宋煙希就分外得意地說:“他答應了,等我畢業就當我一輩子的男朋友。”
程永晨就閉嘴不說話了。
每每想起那些日子,程永晨心裡就堵得慌。
他承認,他是個自私的人。
但也沒自私到和兄弟搶女朋友的地步。
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卻總有個人獨行。
他做了那個獨行的人。
他膽小地離開了,跑去美國。
原本以為換個地方或許不會這麼難受,卻不想這些年,思念不減反增,久而久之,她竟成了他心頭執念。
這次回國,他就是奔着見宋煙希來的。
他想,三年過去了,她應該也走出來了吧。
或許他還有機會,他想試試。
可是今日一看,似乎機會渺茫。
她還在念叨着陳若禮,喝醉了也不忘提起他。
究竟什麼時候,她嘴裡的那個名字才能換成自己呢。
他萬分嫉妒地想要成為她口中的人。
甯甯看見消息時有些遲疑。
她當然知道宋煙希還惦記着陳若禮,隻是這些年她也很少提起他的名字了。
難道剛剛宋煙希提起陳若禮了?
于是甯甯連忙安慰道:“程哥,你别急嘛,慢慢來。希希她對你還是很有好感的,這些年她一個男朋友都沒談,看見男人就煩,今天見你别提有多高興了。”
看見她的話,程永晨心中的酸澀感少了些,多了幾分開心。
“也許是我多想了。”他回複。
也是,就算宋煙希再怎麼想陳若禮,他也已經不可能再回來了。
他可以慢慢用時間取代他的位置。
他不能急。
甯甯又關心道:“對了,希希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程永晨回道:“應該還醉着吧,她剛剛被她弟接回家了。”
“她弟弟?”甯甯滿臉疑惑,“希希哪來的弟弟?”
-
“叫聲姐姐嘛,姐姐給你買棉花糖。”
“棉花糖是小孩才吃的東西,宋煙希,你别那麼幼稚行不行。”
“哪裡幼稚了,你才是小孩。你,你才十二歲,我比你大。”
“……宋煙希,松手。”
宋煙希的酒品很差,酒後喜歡胡言亂語外,還喜歡動手動腳。
就像此時,她迷迷糊糊拽着陳若禮的領帶,将他勒得脖子通紅。他緊皺眉頭,一邊抓着她的手,一邊試圖從她手裡拯救自己的領帶。
“松手!”陳若禮再度重複。
看着被她撤的皺巴巴的領帶,有些氣憤。
宋煙希把他的領帶當成了圍巾,一邊扯,還一邊往自己脖子上裹,嘴裡嘟囔着:
“好冷哦,快把圍巾還給我。”
晚風吹拂而過,吹拂開額前的發絲,露出那張漂亮的臉蛋。
宋煙希的面頰绯紅,渾身的酒氣從身上騰騰冒出來,加上她靠得極近,溫熱的呼吸噴在脖子上,熏得陳若禮的臉頰也飄起一絲微紅。
見她不肯放手,陳若禮隻好作罷。
放棄了跟她争執。
“宋煙希,你的酒品真差。”
縱使像陳若禮這樣有耐心的人,也忍不住皺眉吐槽。
宋煙希卻好像沒聽見般,還在傻笑。
她甚至得寸進尺,伸手拍了拍陳若禮的臉蛋,手感分外光滑柔軟,忍不住多捏了幾下。
還誇贊道:“好嫩,像雞蛋。”
陳若禮拍開她騷擾的手,卻聽見她像魅魔般的聲音:“叫聲姐姐嘛,叫不叫?”
酒後的聲音帶着幾分柔軟,說起話來像在撒嬌。
“閉嘴。”
“幹嘛讓我閉嘴?”
“你知道你現在什麼情況嗎,路邊随便一個人問你銀行卡密碼,你都會毫不猶豫抖出來。”
“哦,我銀行卡密碼是674239。”
“……”
從沒見過這麼蠢的女人。
喝醉後真什麼話都往外說。
“宋煙希,你是豬嗎,别人問你就回答。”
“你才是豬,你全家都是豬。”
罵人的話倒是一句不落。
僅僅是短暫沉默了片刻。
緊接着,警告的聲音響起:“宋、煙、希。”
陳若禮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字,威脅道:“你敢吐出來你就死定了。”
他死死盯着正弓着身子的宋煙希。
話音剛落,宋煙希嗚哇一聲全都吐了出來,污穢濺灑在他的皮鞋上,光潔的鞋面頓時印着一灘不明物體,帶着濃濃的酒味,撲鼻而來。
“宋煙希!”陳若禮咬牙切齒。
卻見宋煙希癡癡笑着,好像沒聽見他的威脅,還往他身上靠。
陳若禮瞪着她,緊接着深呼吸一口氣。
動作僵硬且緩慢地伸手,從口袋裡抽出手帕,擦掉了皮鞋上的污漬。
陳若禮忍着氣将她扶進車廂。
年輕的司機正襟危坐,看見陳若禮帶着個女人回來,眼神微訝。
尤其是看見他身上沾着的污漬,恭敬地遞給他一包濕巾,詢問道:“小少爺,需要擦一擦嗎?”
陳若禮看着胸前大片污迹,懶得動手,隻是冷着臉開口:“不用,開車。”
“回家嗎?”
陳若禮搖了搖頭:“去長梧街。”
他用手帕擦着手,看着旁邊昏睡不醒的宋煙希,頭一回覺得她真單純的可怕。
她就這麼信任他嗎。
不過這樣的人,卻也最好拿捏,不是嗎。
他挑了挑眉梢,将手帕丢向車内的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