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趟去鎮裡她要做很多事情,存錢,采購告罄的生活用品,去學校咨詢入學一事。
楚棠剛從院子裡出來,迎面對上了幾個在各自門口搭了個小馬紮坐着,在侃天侃地的中年婦女。
除了對楚棠好感最近直線上漲的許富媳婦,其他都是些略微有些熟悉的面孔,其中就有個碎嘴的,這段時間江家姐妹共搶一男的桃色绯聞,多虧了她那張叭叭不停的嘴到處傳播。
許富媳婦見到楚棠,眼睛就是一亮,“小楚,有事出門呐?”
楚棠笑着應了聲。
許富媳婦每天都能見楚棠兩面,早就看習慣了,沒覺得她不同,旁邊聞聲看過來的幾個婦女卻是用力揉了揉眼睛,确認自己沒看錯。
紛紛震驚道:“小楚?”
“這該不會是江家那個楚棠?!”
“她怎麼變樣子了?”
“你瞧她那皮子,咋白了那麼多?富貴家的,你去問問,她是不是有什麼秘方?”
“俺看着和江甯都差不多哩!閨女俊多了!”
眼看着一周前鬧出分家事件鼻青臉腫不成人形的女人,現在形貌大變,幾人簡直驚呆了。
許富媳婦在這裡家境最好,聞言從兜裡掏出一把瓜子,“小楚已經分家了,可别動不動說什麼江家的。”
她頗有種衆人皆醉我獨醒的得意感,邊嗑邊吐出皮兒來,“瞧你們大驚小怪的樣子,也不看小楚在江家過的什麼日子,睡草棚,吃糠料,這日子人能過?”
“剛才聽你們閑嘴什麼小楚以後日子難過喲,我當時就想呸你們一口,人家小楚是脫離了吃人的地方,現在有錢有臉,以後日子美得很!”
其餘幾人平時就比較捧着許富媳婦,聽着連聲應和,隻有那碎嘴子婦女心裡不甘,嘀咕了句:“長好了又能怎麼樣?還不是個搞破鞋的。”
她聲音小,沒人聽得見。
楚棠低頭專心鎖門,假裝沒聽幾人在談論她,實則耳朵豎得老高,專挑那幾句誇她長得美的,心裡簡直心花怒放,恨不得再多誇幾句。
可惜她的好心情,很快就終結了。
鎖門再慢,也用不了多久,她飽含遺憾的心情轉過身,就被一個皮膚白淨的女孩子攔住了。
女孩有一張精緻的小臉,杏眼粉唇,有種秀緻純淨的美,面容上還萦繞着縷縷病氣,看上去一推就能倒。
女孩剛一出現,議論聲戛然而止。
楚棠腦子裡馬上冒出一個名字。
江甯。
唔......
怎麼說呢。
楚棠有點失望。
和原身記憶裡不太一樣,原身太過自卑,給江甯附加了太多濾鏡光環。楚棠喜歡看美人的愛好是刻在骨子裡的,但她更喜歡......
江甯比楚棠矮半個頭,仰着的臉蛋帶着柔弱的笑,喚道:“表姐,你去哪兒呀?”
楚棠歎了口氣。
所以說她更喜歡内外兼修的美人。
而不是這種眼睛伸出湧動着藏不住的貪婪欲望,面上卻挂着楚楚可憐的面具。
毫無美感。
楚棠淡淡道:“出去走走。”
江甯仔細打量面前的楚棠,松了口氣。
是她這輩子過得太順利了,昨天又遇到了那個人,所以一點變故就讓她神經繃得太緊,差點亂了手腳。
瞧瞧,無非是皮膚變得光滑了些許,傷疤消除了,連白都稱不上,屬于放在人堆裡都不怎麼顯眼的那種。
對别人來說變化是挺大。
但江甯上輩子見過風華最盛時的楚棠,那可真是......風華絕代,人間尤物。
不像自己底子有限,隻能走清純初戀的風格。
“散散心也好。”
江甯壓下嫉妒的小心思,視線越過楚棠身後,楚家院子就那麼點大,很容易透過窗戶看見梳妝台上攤開的幾本書。
她捂着嘴,驚呼道:“表姐還在看書呢?”
不等楚棠說話,江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表姐,我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别生氣啊。”
楚棠瞥見了暗中躲在院牆底下光顧着看熱鬧,都沒空誇她樣貌的婦人們,她穿過來的這段時間一直挺高興的,江家的人全程也挺配合(江家人:?),這還是頭一回遇見這麼不知好歹的,心情一下子壞透了。
她轉動着黑漆漆的眼球,盯着破壞一切的罪魁禍首,拉着一張臉:“你說,我不保證。”
那碎嘴子婦女看見這一幕,跟自己打了勝仗似的興奮起來,扭頭就說:“我看楚棠跟江甯站一塊,還是差太遠了,你看她看見江甯那表情,哎喲喂,這是嫉恨上那件事了......”
幾人都聽懂了。
她話裡話外暗示搶男人那事。
許富媳婦有些尴尬,但這件事大家都有所聽聞,她一時半會也不好說什麼。
聽碎嘴子一說,有江甯作對比,往楚棠旁邊那俏生生一站,好像确實不算什麼。
衆人正心裡嘀咕呢,隻聽江甯輕輕道:“表姐,你今年都十九歲了,我明白你想讀書,但既然之前你一意孤行考過試......應該對自己的水平心裡有數,我覺得你可能不是讀書的料,沒有必要再浪費時間。”
“我在鎮裡的朋友有介紹打工的活,據說一年下來能掙不少呢,名額隻有一個,搶手的很。”她為難道:“看在姐的面子上,我去幫你問問。”
聽聽,看看。
多麼善解人意不記仇的表妹啊。
這邊幾個全程吃瓜的婦人都快感動了,楚棠在心裡冷笑,擱你祖宗這裡耍心眼兒呢。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麼聊齋!
她沒按江甯給她劃好的道走,不但沒個好臉色,嘴上還很不知好歹地說道:“别了,工作的事我有頭緒,至于屋裡有什麼東西,我讀不讀書,表妹你别管。”
江甯不安地絞着手指:“表姐,我昨天回來才知道家裡鬧這麼大的事,我相信娘和奶都是好心,你把家裡的錢都掏空了,還在生她們氣呢?”
要是随便換個女人在這,聽着這麼一番婊氣十足兼道德綁架的話,就算心裡恨得滴血,隻怕也要故作大度,咬着牙說自己不生氣。
但楚棠卻不,她爽快點頭:“是啊。”
“我确實很生氣。”
“??”
楚棠不按套路出牌,搞得江甯差點沒控制住表情。
但她很快反應過來,心裡暗笑楚棠的愚蠢,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居然敢承認?
恐怕不出半天,大隊裡的人,都知道楚棠怨恨江家人,是個好處占盡還小肚雞腸的女人。
她含着淚,一副被傷透心的模樣。
還準備再添幾把火,就看見楚棠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說道:“我哪是氣她們,我是氣你!說到成績,我倒是想起來了,表妹開學一個月了,總考過幾次試吧。”
“成績怎麼樣了?”
“以表妹的腦子,前三不成問題吧?”
突如其來一頓長輩似關懷,又剛好戳中了心虛的點,打得江甯腦子混亂了幾秒鐘。
等她好不容易找到頭緒,咬着唇準備說什麼,又聽楚棠不經意似的提了句:“表妹是不是不好意思說?沒關系,我聽說隔壁大隊的鐵匠兒子也在嶺高讀書,我去問他去——”
正準備說謊的江甯維持張嘴的表情。
直接哽住了。
對上旁邊幾道疑惑的視線,她心裡猛地竄出一陣驚慌,眼神躲閃,好在她突然想起來,學校裡的人都知道她請了病假,這事可不怪她!
于是江甯擡起頭,理直氣壯地說:“我沒考,老師們都知道我生病了,這不是沒辦法嗎?”
她還得意地看了幾眼楚棠,想着這你總該沒話說了吧。
然後就看見楚棠長長歎了聲氣,露出一副我理解你苦衷的表情,說道:“我懂,我都懂。”
江甯簡直一腦門問号:??
你懂啥你就懂了?
其他人也好奇地看了過來。
大夥備受期待的目光中,就聽楚棠來了句驚天動地的話:“當時我就覺得顧知青不是什麼好玩意兒,青天白日就敢對我表妹一黃花閨女動手動腳,給我氣得,上去就是兩耳刮子!”
“這不,害得表妹都給氣病了,早知道我再多踹一腳。”像終于意識到自己的口無遮攔,楚棠氣氛的表情一收,做作的哎呀一聲:“差點忘了,聽說你已經和顧知青處上了?”
“表妹,你心可真大。”
她瞅了眼江甯黑如鍋底的臉色,隻覺好笑,并原封不動把江甯之前的話給還了回去——
“說起來,我那時候下手好像有點重。”
“表妹,你該不會生我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