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田上還保留着上次檢測完的模樣。
站在田邊等着姜念的另外一個丫鬟茯苓見到徐伯與自家小姐一同過來,連忙往姜念所在的方向走。
姜念挎在臂彎上的挎包被茯苓接過,徐伯走到水稻田的一旁,将一直扛在肩上的幹草放到了走道上。
“小姐,藥鋪事物繁忙,我需得先行一步,望小姐海涵。”
姜念剛從茯苓手裡接過昨晚在家裡記着通過觀察法得來數據的麻紙,聽到徐伯的話語後回頭朝他點了點頭。
“好的,徐伯,你去忙吧,這兒由我來就好。”
徐伯連聲應道,與姜念道了聲别就趕忙再回到藥鋪裡看店。
見到徐伯遠去的身影,姜念收回目光,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寫着數據的麻紙上。
上面記載着這些天她用觀察法在試驗田裡得到的數據。
姜念在最末尾端的數據停留了幾秒,目光微移看向茯苓。
“這張紙還有途徑他人之手嗎?”
茯苓正站在姜念旁等待着她的吩咐,聽到話後搖了搖頭:“并沒有,茯苓一直保管的很好。”
姜念點了下頭,垂眼将麻紙重新放到了茯苓手中提着的挎包裡,接着問出今天她最關心的事。
“朝廷上似乎來了幾名高品官員,你有聽說他們将要什麼時候到嗎?”
茯苓歪頭想了想。
“昨天茯苓出門采買蔬果時有聽到茶坊的人說,約莫是今日午時。”
心理思緒萦繞,姜念有了計量,點點頭。
“好,那你先回去把倉庫李的那些器具準備好,我等下回去做之前的方子。”
離姜父約好見其效果的日子越來越近,姜念不想出差錯,見茯苓應後便準備下水稻去觀察之前選出來取樣的幾塊土地。
可未想她還未走幾步路,身後就傳來陌生的聲音。
“聽聞屏州梁都城裡的大藥鋪小姐會親自下田耕種,而今更是百聞不如一見。”
姜念聽到這句輕飄飄的嗓音,擡步走的動作微頓,随後平靜地回過了頭,朝聲音傳來的地方望。
姜父劃分給予她的實驗水稻田位置稍偏,通常隻有姜家仆人或是鄰地的居民路過。
她未曾想到還會出現有别的人出現。
而這平常的兩句話從他嘴裡說出,倒如同咬文嚼字一般,尾調還微微上揚,帶着些許輕柔與狠戾。
來者一身赤色黑細紋錦服映入她的眼簾,腰間玄色流雲紋帶上的和田玉佩白淨瓷潤,手指上的扳指與所拿着的玄色扇子都似映照着來人身份的不同。
他眼尾微微上挑,眉眼間帶笑,可其意卻不達眼底。對上視線後,姜念忽感對方如同位高權重人一般看世态炎涼毫無感情的漠然冷徹之意。
明明是大夏天,頂上天空還挂着一輪炎日。
可他的出現,卻像在憑空之中多了幾分涼意。
姜念心緒微動,随即垂下眼溫良地朝對方行了個禮。
“民女姜念,敢問閣下來訪之意?”
看裝束像一位當權者,但若是朝廷官員,也應一并來才是。
剛剛茯苓又說午時才倒,那眼前這位公子若不是官員,為又何還出現在像她這樣偏的水稻田裡?
真是哪哪都透着怪異,面對着前面這位看起看就像是陰晴不定地主,姜念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天上太陽的位置。
還未到午時。
對面的人像是看出了姜念的疑惑,但他無意解釋,隻勾着唇單手拎着扇子往姜念身後的稻田随手一指。
扇子上暗藏的刀尖鋒芒在姜念的眼中一閃而過,她呼吸一屏,就聽到對方開口。
“這塊田的與其餘之地的長勢不盡相同,在下可很是好奇,姜小姐能否告知?”
對方的話音剛落下,寂靜而又偏僻的空氣中便不由漫出幾幀危機之感。
口中雖稱着好奇,可他的神色與語調卻皆輕佻與随意,慢言細語直至最後一句還微微壓低了聲調,像是隻為單個問題單刀直入,對其餘之事沒分其半點注意力。
姜念對上他玩味而饒有興緻的眼神與輕佻微勾的唇角中夾雜着幾分狠厲,很清晰的感覺到了對方玩世不恭而又陰晴不定的性子。
僅是了了幾句,姜念眼下的情況就變得有些騎虎難下,他就那樣漫不經心地站在那邊,雖是等待,但卻似有幾分不耐,仿佛若是聽到不甚滿意的回答便會頃刻間不眨眼地奪了他人的命。
兩人之間靜默了一瞬,姜念面上的乖巧柔和不似減淡,像是不怕對方極具攻擊而又危險的氣場一般,她停頓了一下,恬靜地開始解釋道。
“民女近期研讀方術,研制出一種可以驅散害蟲的新方子,正在以面前這片稻田來做檢驗,來看這方子是否有奇效。”
對方将手中展開的扇子霎時合上,随後随意地晃了晃,頗有深意地勾起嘴角。
“那就勞煩姜小姐詳細說說了。”
對方的極具目的性的氣場像是毫不遮掩,姜念觸及到他眼底不及笑意的漠不關心與徹骨冰寒。
她稍作停頓,看着他手中的扇柄上溫潤質地的赤色吊墜因剛剛的動作而微微晃動,最終微微斂起了眼,往後稍退一步。
見姜念讓出一條易于觀察稻田的路,他像是不在意道旁泥濘的土地,徑直朝前走。
如此簡潔的行事作風,其中卻似透着無意隐匿的鋒芒,将所要逮捕的獵物布下細密的天羅地網,最終以極不經意間的方法直挑眉心,一血封喉。
明明是第一次出現在梁都城,可看起來卻像是對周圍的水稻生長狀況極為了解,一來就能找到這麼偏的地方問話,還剛好選了隻有她一個人在的時候…
這個人到底是什麼時候出現又是什麼時候盯上獵物的?
而獵物若是她的話,他又将要打算做什麼?
姜念面上恬靜安分的退至一旁,輕輕垂下眼以遮擋住眼底正細想的思緒,對方與她擦肩而過。
她嗅到了對方錦服上所還帶有的一點兒極淡龍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