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的聲音比平常壓低了些,是在怕被其他人聽到。
姜念伸手接過,擡眼環視了圈,隻瞥見地上黑色的鴉羽。
黃色信封上隻寫着她的名字。
“小姐。”茯苓有些遲疑,語氣帶着些擔憂,“這信好像是監察禦史送來的。”
姜念浮現出昨天見到的那名提出質疑的官員,心裡的疑惑随即了然的散去,她将信封拆開掃過幾行字,就将它重新放回茯苓的手中。
“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天色已晚,我們先回府上。”
那監察禦史可能認為自己與蕭映竹有什麼特殊關系,此時借着問候來探口風來了。
大概率是怕不慎得罪了當朝的國公爺。
隻可惜自己與蕭映竹也就是個合作關系,監察禦史的那點兒心思顯然是多慮了。
不過這倒是個可以利用機會的好時機。
至于需要用到的時候...。
想到今後對藥肆經營的安排,姜念掩去眸中暗藏的深意,隻輕聲安撫了下正還在擔憂的茯苓,随後上了府裡派人來接送她們的馬車。
街上的油燈幽幽亮着光,牆角邊的燈台上被人點了蠟,風一晃,明亮的燭火即跟着忽閃搖曳。
等馬車回到姜府時,外邊天上的殘陽早已隐現不見。
吃過晚膳後,姜念剛到廂房,常跟在姜母身邊的丫鬟就告知她,姜母正有事相喚。
從穿越到現在,姜母都很少與姜念說話,不知這次喊她去是為何意。
姜念吩咐茯苓把信封壓在又從藥肆帶回來的賬簿下後,便去了姜母常住的正房。
庭院燈照着院子裡的蜿蜒小道,道旁邊種植着姜母平常照料的花花草草。
低頭小心避開那些植物後,姜念站到走廊裡,擡手敲了敲門,朝裡頭喚了聲“母親”。
過了一會兒,裡頭才傳來些動靜。
姜母平日早睡,這會兒已經準備和衣睡下。
門被貼身丫鬟打開,裡邊苦澀而厚重的中藥味慢慢彌散開來。
雖然與姜母很少說話,但姜念知道她向來喜歡用中藥來調理身體,借着這個話題,她詢問完姜母的健康情況後,才切入正題。
“不知母親今日尋姜念來,是有何吩咐?”
姜母素麗的面容在燭光下顯的有些倦淡,年歲的刻痕在她臉上留下了些許痕迹,但曾經五官的風韻清雅還似餘留在眉間。
她聽着姜念的問話,隻溫和的笑笑,語氣婉柔。
“囡囡,過來。”
姜念的手被姜母輕柔的握住,她細細地打量着自己的女兒,過了一會才問道。
“今兒囡囡去店裡有遇到什麼困難嗎?我聽聞你父親說他将店裡的經營權交管于你。”
“...若是遇到問題,可以跟母親說。”
晚上喚她來是問今天發生的事兒?
姜念忽怔,想到在他們眼裡,自己是頭次經商,自然會擔憂出狀況。
或許姜母是擔心她遇到經營上邊的事情,姜念沒有細想,隻輕輕回握住姜母的手,語氣透着令人放松的肯定與安心。
“不曾,店裡的事務雖多,但并不算繁瑣,這些事情女兒能處理的完。”
姜母垂着眼簾聽着姜念說的話,眼裡隐隐萦上些難懂的憂思。
但最終隻疲倦的閉上眼,将握着的手松開。
“嗯,聽囡囡這麼講,我也放心了些。”
感覺到姜母沒有其他話想說,姜念心裡雖然産生了些疑慮,但面上還是溫順的點頭應了聲。
因為與姜母不算熟悉,姜念添了些關心的話,最後找好了合适的離開時機,起身告辭。
等回到屋裡,茯苓早已按她的吩咐,把監察禦史寫來的信壓在了賬簿下。
桂枝從茯苓那兒聽聞了姜念收到監察禦史的來信,也感到擔憂。
“小姐,真的不需要回複嗎?或是跟老爺說一聲?”
姜念知道她們在擔心監察禦史可能會找上門來這件事兒,隻搖了搖頭。
“沒有必要,殿下不回,我們自然也就不用回。”
看着桂枝臉上愣怔困惑的表情,姜念沒多做解釋,隻是想到監察禦史面對蕭映竹時那獻媚奉承的模樣,她溫軟的聲音漸漸漫上了些涼意。
“不出意外,沒過多久,急的人就自然上門送禮來了。”
觸及到姜念笑意不達眼底的冷然神情,桂枝莫名有些寒顫,她唇動了動,最後隻道應了聲好。
今晚沒有多餘雜事,姜念這會沒有需要桂枝或是茯苓幫忙的地方,她們随即自覺的退下,将門細細的合上。
桌上的燭台微微搖曳,那封信在桌上靜靜的躺着。
姜念垂眼看了會兒黃色的封皮,最終将信抽出,放在燭火上,慢慢的将它燒成了灰。
剛才茯苓拿着信從屋外走到院子。
想必蕭映竹也是看到了。
姜念的回憶裡又浮現出院裡地上那幾根落下的鴉羽,輕輕閉了閉眼。
下午蕭映竹最後的那句表态,與這封信相疊。
他的意思簡直不需要再過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