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橋輝志從黑暗中醒來。
冷。
仿佛是從冰海中緩緩上浮,他睜開了緊緊黏着在一起的眼皮。眨眼的動作從艱澀變得連貫,眼前的景象漸漸清晰,入目是一片昏黑的純白。
好像在醫院,并且沒有開燈。
他緩緩地支起手臂,這才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床非常窄,僅容得下他筆直地平躺。在他坐起來的瞬間,鐵床一陣晃動,明顯下部是輪子。
他想起來這是什麼了。
——這是他曾經見過的東西,停屍床。
他曾為了遠離它,而選擇成為‘窗’。而現在,他躺在上面。
——這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呢?聽說為了減輕臨死時的痛苦,人的大腦會制造一些奇妙的幻覺,譬如穿越,譬如重生……
他腦袋裡像是被死亡凍成了冰,無數光怪陸離的冰屑在腦海中打轉。高橋輝志艱難地轉動眼珠——
“輝志!”
他似乎聽到了意料之外的聲音。緊接着,一個溫暖的懷抱擁住了他。
“媽……媽媽!”
他的下巴緊貼着母親的肩窩,他記起來了——
他是一隻傻狍子。
明知道弱小如他,即使隻是靠近神秘的咒術界,都會随時喪命。明明經曆了仙台的巨變,他還是因為好奇,成為了輔助監督,主動接手了占據了他夢境的‘噩夢之主’的任務。
是的,他已經死了。那是生命被奪走的一瞬間,就自然而然明白的事情。
高橋輝志從肺裡呼出長長的一口氣。
“媽媽,即使是幻覺……死之前最後見到的人是你,真是太好了。”
“輝志,不許說這種話!”
轟隆——
巨響打斷了母親的話,也讓高橋輝志愣了愣神。他循着聲音看向窗戶,眼角卻掠過了一個人。
“抱歉,打擾感人的母子團聚。”棕發女人手上夾着一支沒點着的煙,靠在窗邊,把看向天井的視線調轉過來,看向他。“但是因為真的很好奇,所以可以先采訪一下嗎?死而複生,感覺怎麼樣?高橋學弟。”
轟隆——
話音剛落,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牆皮被震得開裂,沙土合着膩子粉撲簌簌地往下掉,劈頭蓋臉地落了三個人滿身。
“呸呸呸。”
棕發女人站在窗邊,簡直‘受災嚴重’,她嫌棄的開始拍臉上和頭上的灰。
求生的本能此時戰勝了好奇心,高橋輝志條件反射地抱住了媽媽,驚恐地縮成一團:“怎、怎麼了?!死前就不用給我看這種奇怪的幻覺了吧?!”
“呸呸!你沒死啊,輝志!”高橋女士用手臂護住兒子的頭,帶着皺紋的臉上滿是塵土,又被淚水沖開兩道痕迹。“幾個小時前,咒術高專的老師打電話給我,說你在任務裡出事了,讓我來救你……一位好心的咒術師施展了高深的能力,你就活過來了!”
高橋女士隻是一位普通人,因為生出了擁有咒力的孩子,才與咒術界扯上了關系。她稀裡糊塗的表述方式,讓棕發女人噗嗤笑了出來:“不不,雖然施展領域展開的是蜜,但是真正救活他的,是你啊,高橋女士。”
高橋輝志滿心的疑惑,從臉上溢了出來。
棕發女人轉了轉指尖夾着的煙,好心地開始解釋:“高橋學弟,你昨天确實已經死了。在靜岡縣清水區,你作為輔助監督和五條那家夥一起,調查神谷家發生的案件。神谷夫人在車上發動了術式,造成了你當場死亡,她自己……大概算是被現場擊斃。”
棕發女人向房間另一處點了點下巴。高橋輝志順着方向看去,隻見另一張停屍床上,躺着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神谷太太?”
棕發女人點了點頭。
“不是、不是說現場擊斃了?”
停屍床上的女人,顯然胸口還在起伏。
“車上的五個人,你和神谷當場死亡。宇智波蜜——咒術總監,被短暫地殺死,術式溢出造成了天象異變之後,又被反轉術式救治了。他們抓到了嫌疑人,審問之後,因為你和神谷是受害者,蜜決定複活你們。”
三言兩語将前情交代完畢,棕發女人微微一笑:“複活你需要你的親人配合,五條打電話到東京高專調取檔案裡的聯系方式,正好被我聽到了。因為對‘複活’十分感興趣,我就來了。
“怎麼說呢……十分沒有參與感。對了,你的舊屍體是我處理的,新身體我也檢查過了,你應該不介意?總之就是你的舊屍體雖然沒有外傷,但是根據蜜的說法,和靈魂的聯系已經完全斷掉了,隻能制造一具新身體。話說回來,‘舊屍體’這個說法真怪啊……”
高橋輝志捏了捏拳頭,沒有感覺到有任何不同。
轟隆——
又是一陣搖晃,房間内的三個人又開始拍身上的灰。
“外面……是怎麼了?”
“算是謀朝篡位的現場?總之,我也是從東京高專直接來這裡的,複活了你之後,突然冒出來很多詛咒師圍攻總監部,現在外面打起來了。”
“……”高橋輝志一臉欲言又止:“所以我們在總監部?我們……我們就躲在這裡嗎?詛咒師在圍攻總監部啊,家入學姐!”
家入硝子擺了擺手:“到處都是詛咒師,我們跑不遠就會被抓吧。而且總監部被布下了結界,現在這裡是鬥獸場,決出勝者之前,可是不會開門的。這種時候我們就乖乖躲在這裡,再相信他一次吧……畢竟,是最強嘛。”
哈哈——
外面又傳來笑聲,緊接着是一陣地動山搖。硝子發出一聲笑,自言自語:“啧,該說不愧是師生嗎……咒術師果然都是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