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冷白如霜，宇智波的面皮也是冷白的，在月色下像是石膏做的，兩人如出一轍的不高興。佐助一向表情稀少的臉上，漂亮的眼睛垂着，帶着點不易察覺的委屈巴巴。

良久，兩人都沒說話。蜜戳橡皮的動作也停了，室内安靜得呼吸都像是在打雷。

佐助慢慢蹭到桌邊，矮身将臉湊了過來——

這位感情内斂的少年，一向是等着蜜來親他的，偶有的幾次主動，不是氣急了便是愛極了。此時的主動，更像是認輸投降，或者道歉和好的信号。

然而蜜郎心似鐵。

“戒了。”

蜜伸手截住那張臉。

“……”

說話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蜜不由自主地降低了音量，又飛快地結印，落下一個封印術——吃一塹長一智。

這明明是個分外要強的少年，從沒對人低過頭，一生也少有猶豫的時候。此時無聲的道歉被無情拒絕，他先是站直了，腳尖向着窗子的方向轉了轉。

蜜一眼看見，便知他想跑。還沒來得及火冒三丈，那兩隻腳尖又轉了回來。

“……松平武雖然對我用了術式，但是去殺那些家夥的決定，是我深思熟慮後做下的。”

少年的聲音又清亮又幹巴，蜜看見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長，和她坐着的影子，于地上連在一起，像在接吻似的。

這也讓蜜有點生氣。她立刻把椅子挪開，這下影子也變成對峙的姿勢了。

并且蜜現在生氣的内容并不是這一項，她拍了一下桌子：“我就算想要毀滅世界，都沒殺你！你倒好，竟然偷襲我！綁架我！想要囚//禁我！”

滅世大魔王這麼說完全是有理有據、令人信服，佐助挺直的背立刻帶了點弧度。

“你殺//人是深思熟慮，偷襲綁架囚禁我，想必也是深思熟慮了吧？！ ”

“……沒有。”

“所以你對别人就會深思熟慮，對我就随随便便、不過腦子？！”

“……不是。我太生氣了……就算事後你生氣也好，殺了我也好……要我活着看見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做不到。我想一想你和别人在一起的未來，就覺得天照在心裡燒……”

“那你怎麼不問問我！”

“你都和三輪霞說那樣的話了！你說的話，我都會當真的……”

大概宇智波的愛隻有宇智波才能懂。蜜想一想那扇虛掩的門，想一想以為佐助要親吻别人時的憤怒，又不太生氣了。

佐助的聲音低低的，少年清亮的嗓音像是被北風凍過。

“你讓我做人，讓我來這個世界，給我……愛，讓我活過來。我已經不是原來的‘宇智波佐助’了。”他像是要把心底最深處的那一絲卑微，都剖給心上人。話語間，逐漸與他一向迎難而上、愈挫愈勇的本性背道而馳起來。“要是再被你丢下的話，我就隻是被掰碎的破銅爛鐵了……”

蜜盯着影子脊背的弧度。

“佐助，我不屬于你。”

那道弧度立刻晃了晃，少年的聲音似乎哽住了：“……你……你要……”

“我不屬于任何人，我不是任何人的附屬品、戰利品。佐助，即使你住進了我心裡，即使那裡面隻有你一個人，我也隻屬于我自己。”

這話簡直是大喘氣。

“是真的……隻有我一個嗎？”

“還有爸爸和哥哥。”

正如松平兄弟所說，‘入内雀’并沒有控制他的行動。他的一切決定，都是自主意識的結果，‘入内雀’僅僅是推波助瀾罷了。他的占有欲、不安，以及無處安放的、隐秘的渴望，在那一刻像是脫缰的野馬，帶着他沖向懸崖。

現在，那匹野馬掉下了懸崖，跌進了雲彩裡。

“那不一樣……”影子的臉動了動，像是水蓮花在低頭：“隻有我一個的話，那我屬于你也可以。”

樸素直白的話，讓蜜都有點心軟了。

“你恨我嗎？你原本可以在那個世界打敗宇智波斑和大筒木輝夜，當拯救世界的大英雄。我是個大壞蛋、大惡人，把你的命運攪得一團亂，讓你違背心意殺//人……接下來，為了實現我的夢想，我可能還會做更過分的事。和我在一起的話，你的原則一文不值，再也做不了好人……”

“沒有違背心意。”

佐助快速地截斷接下來的話。

“我從來沒想過做好人。你的夢想，也是我的夢想。并不是你把它借給了我，而是我也那樣想要它實現。

“那個世界爛透了，但是這個世界，我也想要它變成人人都能快樂到老的天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猜到了你想做什麼。”

“你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