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整座城市如同灌滿水的沙漏倒置,幹燥的氣息習慣性地出逃,雨水淅淅瀝瀝地從月初連綿到月末。
雨滴從葉尖墜落,在路邊濺起水花,打破水中虛幻的樓棟,也打斷了許清也出神的視線。
她回過神來,推開滿是雨點的窗戶,攤開手心放到窗外。
一、二、三。
許清也低頭看向路邊平靜的積水,心中默數三秒。
三秒過去,手心一片幹燥。
“終于停了。”
她長舒了一口氣,裹起沙發上的長款棉襖,全副武裝地撈起手機推開了家門。
也許是自以為赢得了這場拉鋸戰的勝利,她的心情也難得的輕盈起來。
撞上雨季,除了采購吃的,唯一能讓她出門的理由就隻剩下拿快遞了。
她實在讨厭帶傘。
不巧的是今天實在太閑,她剛好願意花上一整天窩在窗戶邊等雨停。
然而雨季之所以被稱之為雨季,當然不是沒有道理的。
許清也左腳剛剛踏出單元門,細細密密的雨滴就開始了新一輪攻勢。
這次雨點不大,卻能很快沾濕衣料。
好在取快遞的驿站離她住的單元很近。
許清也拉上帽子,把凍得麻木的鼻尖鑽到衣領,深呼了一口氣,一口氣沖刺到驿站。
“啊秋——”
也許是因為家裡蹲真的容易把體質蹲差,剛一踏進驿站,她就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小也,這天氣最容易生病,你怎麼不撐把傘就跑過來呢。”
還沒進驿站,許清也就收到遲阿姨十二分不贊同的眼神。
“我以為雨停了。”
她撥下帽子,尴尬地摸着紅彤彤的鼻尖笑起來。走近兩步,才看到桌上還沒收好的保溫盒。
“這天氣雨會停?”
遲阿姨沒好氣地哼哼道,接着打開收了一半的盒子,招呼她坐下來。
“我給棗棗炖了點湯,你這會淋了雨,正好喝點湯暖暖。”
“不用了遲阿姨,我拿個快遞就回去了。”
許清也擡頭看了一眼不妙的天氣,趕緊拒絕了。
再說了,她不想總是麻煩池阿姨。
遲棗棗是她在這座城市唯一交心的朋友,因為遲棗棗的關系,遲阿姨平時已經夠照顧她的了。
何況那個小小的保溫瓶一看就裝不了多少湯。
“家裡也有熱湯的,真的不用了。”
“什麼湯?方便面湯嗎?”
遲阿姨雖然無奈,但也沒勉強。就是轉頭去給她拿快遞時還不忘叮囑道:
“你回去趕緊洗個熱水澡,這種天氣的寒氣可不是開玩笑的。”
“一個人住,家裡也沒個人照顧着的,萬一夜裡燒起來就麻煩了。”
看遲阿姨擔心的眼神,遲棗棗應該是把她的感冒形容得很嚴重。
許清也左右看了看,難得沒看見遲棗棗人影,順勢岔開話題問起她來:
“我知道啦阿姨。”
“不過,棗棗她人呢?”
“一句話不說就跑出去了,誰知道她是去哪了?”說起遲棗棗,遲阿姨瞬間黑了臉。
“棗棗應該也是有急事,她一直對驿站很用心的。”
眼看遲阿姨越說越惱火,許清也忍不住為遲棗棗說話。
“我要不是看她用心,才不會點頭讓她開。”
遲阿姨勉強消了點氣,她這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等找完許清也的快遞掃碼出庫,遲阿姨視線落到遲棗棗暫停的偶像劇上,又忍不住念叨起來。
“成天就知道看偶像劇,追星那錢是一點沒少花,人呢,追到了嗎?”
許清也接過快遞,決定保持沉默不火上澆油。
畢竟這點上遲棗棗的确沒少花錢花精力。
“我看剛剛那個來拿快遞的小夥子就不錯,長得跟這偶像劇裡的男演員也沒差,池棗棗就一點不知道近水樓台先得月!”
許清也的視線順着遲阿姨的話瞥向屏幕上撐傘站在女主角身後的男二。
的确有幾分相似的眉眼,讓她腦中不自覺地閃過一雙淺褐色的深眸。
她忽然想起在單元門口遇見路薄的時候,他手裡似乎拿着個快遞盒子。
遲阿姨說的小夥子是他?
許清也心裡忍不住暗道:皮囊的欺騙力果然是一流的。
路薄的确長了張極具欺騙力的臉,但禮貌欠缺到這種程度,再帥的皮囊也救不了。
他隻要一張口,魅力指數不止是從100%驟降到0%這麼簡單。
去年遲棗棗聽完“暖居禮事件”的始末後,也瞬間從顔粉倒戈加入了聲讨他的隊伍。
還沒回過神來,許清也懷裡就被遲阿姨塞了把傘,然後緊接着推出了門。
“趕緊回去洗個熱水澡!”
她隻好乖乖點頭,抱着快遞回家去。
走到單元樓下,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飄向門口的角落。果然——
那把墨綠色的長柄傘依然孤零零放在門口。
許清也擡頭看向路薄家的窗戶,窗前站着一個模糊的人影。
窗前的人影一低頭,她仿佛隔着玻璃對上了他冷漠的目光。
許清也眯着眼确認,果然是他。
一時心軟,她擡起手朝他揮了揮。正打算拿起傘示意給他帶上去,卻看見他關上窗戶,利落地拉上了窗簾。
他剛剛明明低頭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