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上的霧氣越來越重,窗外的霓虹燈被模糊為各色的光點,交雜在透明的床上。
窗外非但雨不停,甚至開始打雷。
“啪——”
路薄洩氣地把筆往桌子上一摔,指尖碰到的除了冰冷的桌面,還附帶潮濕的水霧。
半幹的發被他揉的一團糟。
他白皙修長的手指煩躁地一把将額前的劉海抹到頭頂,歎了一口氣。
芝士邁着模特步優雅地從台燈地下走到筆記本邊,擋住大半燈光,用一種居高臨下的眼神探頭。
桌面上都是水霧,它路過之處自然而然地印下一串梅花狀的印記。
“喵——”
毛茸茸的腦袋還沒探到筆記本前,後頸就被路薄兩指掐住提了起來。
“誰準你看了?”
路薄又是啪地一聲合起了筆記本,把貓主子拎到桌下。不僅無視芝士哀怨的叫喚,還順帶摸了一把它柔軟的肚皮。
“吃吧。”
“剛才寫的又不算數,你看了也沒用。”
順手給芝士加了個餐,他才喃喃着坐回座位,看着五顔六色的筆筒發呆。
等他回過神來,筆記本上已經被他較勁一般地畫上了五顔六色的旋渦。
筆記本上的最後一行的字迹已經被厚厚的幾層顔色塗上。
兩分鐘後,路薄拿出筆筒裡一支粉色的彩鉛,重新寫完了最後一行的内容。
迅速合上筆記本的他沒有看到。
“許清也”幾個字沾上了桌面上潮濕的水霧,正偷偷地暈開一片彩色的墨花。
除了樓下這位用彩鉛畫圈圈的辦法,用旋渦蹂躏紙張,其實還有一種賽博的方式。
許清也剛剛暴力地在數位闆上一口氣塗完若幹旋渦,立刻就後悔地查看筆尖。
煩躁的心情敵不過肉疼。
稿子沒畫出來,她可不想沒了獎金又折設備。
秉持着睡門的人生信條,既然畫不出來,那許清也決定幹脆就睡一覺。
睡一覺,低成本高回報的解壓方式。
她完全沒有負擔地關掉了電腦,迅速上床裹好了被子。
“啪-”
利落地關掉白熾燈,許清也心滿意足地閉上眼,感受着柔軟的被子包裹身體的幸福感。
沒錯,就是這樣,接着是睡着。一覺到天亮,然後起來精神百倍地畫完稿子。
不幸的是,兩個小時過去,她還是沒能睡着。
期間許清也起床喝了三次水,上了一趟廁所,五次拿起數位闆又放下,反而越來越清醒。
最後,她拿着美工刀站到了一片漆黑的玄關前。
幹脆還是把快遞給拆了吧,把書給拿出來當作睡前讀物。
蹲下的時候,許清也的餘光撇見靠在鞋櫃邊的長柄傘。忍不住,瞥了一眼又一眼。
傘是墨綠色的,傘骨的設計簡單利落,木制的把手拎起來很實在。實話說,這種傘光是好看,拿起來笨重又不好攜帶,所以她好像隻買過一次。
倒是挺好看的。
拆開圖書塑封,深藍色的封面看起來就像蔚藍深邃的夜空。許清也抱着《小王子》,躺回了床上。
“當我還隻有六歲的時候……”
才看了兩章,一陣困意襲來,她深深打了個哈欠,趕緊趁着機會閉上雙眼。
幾個呼吸之間,就沉沉墜入了夢境。
夢裡她穿着大紅色的華麗禮服,滿頭大波浪的卷發上戴着鑲滿鑽石的皇冠。不過那皇冠一點也不顯得土氣或是廉價,完全就像是把一小條閃着碎光的銀河戴在頭上。
吹彈可破的皮膚,小巧的櫻唇,撲閃撲閃的大眼睛。簡直天生麗質。
許清也忍不住開心地在一人高的大鏡子面前轉圈。
轉着轉着,腳下瓷白的地磚忽然變成了沙漠。高跟鞋陷進沙子裡,瞬間讓她失去了平衡,差點狠狠摔上一跤。
好在關鍵時刻,一雙修長有力的手拉住了她。
不過為什麼不拉手腕,要拽着她的手指?
弄得她站穩的一瞬間就聽到指節清脆的響聲,差點以為自己手指給人拉斷了。
這麼不近人情的做法,好像有點熟悉。
許清也擡頭一看。果不其然,就是路薄那張又帥又讨人厭的臉。
他居然穿着一身中世紀的王子服裝,頭上那個閃着金光的皇冠似乎是純金的,看起來不僅累得慌,還有點滑稽。
烏黑的劉海柔順地垂在額前,配上他那無辜的眼神和漆黑纖長的睫毛,似乎在說:
——我幫了你,你幹嘛瞪我。
許清也甩開他的手,寶貝地對着自己微紅的手指吹氣。
“你搞什麼?cosplay嗎?”
她問得理直氣壯,好像忘記了自己也一樣穿的珠光寶氣,浮誇至極。
路薄好像聽不懂她的話一樣,睜着他那雙無辜的大眼睛看了許清也半天,把一張空白的牛皮紙塞給她。
“你幫我畫一隻羊吧。”
話也沒頭沒腦的。許清也剛要拒絕,天空突然電閃雷鳴,下起了傾盆大雨。
“你幹嘛下暴雨。”
路薄皺起眉,語氣很無奈。
許清也聽得莫名其妙,指着自己不可置信地問:
“你憑什麼說是我下的?”
“剛剛,你明明許願下雨了。”他誠懇道。
“我怎麼都不知道我還有這種超能力?再說誰知道沙漠還能說下雨就下……”
話還沒說完,頭頂不斷滴落的雨點就忽然停了。許清也下意識擡頭看,一把墨綠色的長柄傘遮住了頭頂的雨,勉強連同她張揚的裙擺都剛好收入保護圈中。
路薄撐着傘,站在她身邊。
為了讓一把傘容納兩人的位置,他離得很近,許清也幾乎能感覺到他的呼吸打在她耳後。熱熱的,有點癢。
“傘是給你的,别再還我了。”
他說話的時候低頭看着她,眼神竟然有點深情。許清也從他的目光中狼狽地逃開,視線掠過他挺拔的鼻,落到他起伏的喉結上,然後猛地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