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被路薄扯着一端拉到兩人面前,許清也眼疾手快地按下鎖屏鍵。
“當然不至于。”
她尴尬地笑着,悄悄伸出另一隻手,兩指捏着手機,一點一點從他手中抽回手機。
晃動間,手機鎖屏亮起。
一片平塗的綠茵中,幾隻胖乎乎的鳥兒抖着金黃的翅羽,挺着雪白的肚子靠在一起。
路薄的分神地盯着已經重新暗下去的屏幕。
察覺他的目光,許清也下意識又按了按鎖屏鍵。
“走吧。”
看他感興趣的樣子,許清也還以為他會問些什麼。結果他卻垂頭重新紮緊了垃圾袋,先一步轉身下樓。
“去哪?”
剛才情緒起伏太大,許清也的腦袋罕見地沒轉過彎來,隔着三四步的距離跟在他身後下樓,傻傻地追問。
路薄聞聲回頭。
從他那張波瀾無驚的臉上讀出驚訝的瞬間,許清也的腦袋就恢複了正常工作。
“各回各家,當然是各回各家!”
她搶答般道,加快了腳步掩飾尴尬。
路薄站在台階末,眼看她就要走到他面前,他卻停在原地不動。
“怎麼了?”
許清也在高他一格台階的地方停下,順着他的視線回頭,身後一片空蕩。
“你的大衣髒了。”
他拎着垃圾的手小幅度地一擡,伸出另一隻手拉上了口罩。
“我會賠一半的。”
許清也低頭看向小腿側那片灰撲撲的位置,猜測可能是剛才蹭上了牆灰。
這點程度的灰仔細拍拍、洗一次也就掉了,對她來說根本算不上需要賠償的地步。
這種倒黴程度她簡直太習慣了,根本不放在心上。
可他為什麼說出賠一半?
“不用賠了。”
她伸手拍了拍那片灰白的衣料,餘光瞥見路薄低着頭,鴉黑的長睫下似乎掩着愧疚。
稀奇,不近人情的他居然會為了免了一半的賠償而愧疚。
“你忘了我家是幹什麼的了?本小姐不差錢。”
許清也故作潇灑地開口。
許氏是科技公司,她也是真“大小姐”,隻不過這位大小姐賬戶裡此時隻剩下兩千元緊巴巴的生活餘款。
“我會賠的。”
路薄在這種時候顯得尤其固執。
說完,男人就自顧自轉身下樓,銀質拉鍊的銀白光一閃,完全沒有商量的态度。
賠錢還給他賠出霸總味了。
許清也不爽地跟上,語氣滿是無所謂。
“你要賠就賠好了,反正要不是你追,我才不會一路跑。”
身前的男人忽然又頓住腳步,她心情煩躁,一腦門撞上了他堅硬的背脊。
“又怎麼了?”
耐心告罄,許清也揉着腦門,正要強勢譴責他一驚一乍的行為,肚子卻不争氣地咕咕叫了一聲。
聲音不大,但在寂靜半封閉的樓道裡,回聲加持,就格外明顯了。
“我是想提醒你看看最近的社會新聞。”
“市區最近有假裝發廣告的人上門踩點,看到獨居女性,有的甚至直接入室搶劫。”
路薄顯然也聽見了她肚子的強烈抗議,話裡依然嚴肅認真,聲音裡卻帶着低沉的笑意。
許清也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裡抓着的小廣告,有些囧然。
悶在心裡的委屈和氣憤瞬間化作水蒸氣袅袅揮發在空中。
氣氛忽然陷入奇怪的安靜中。
“你……要不要吃蛋糕。”
路薄首先打破沉默,遲疑地問道。
“不…”
拒絕的音節還沒出口,肚子就不争氣地發出饞嘴的信号,她隻好紅着臉點點頭。
“那就謝謝你了。”
她是個不愛欠人情的人,立刻過意不去地補充:
“我下次請你吃飯。”
滴答—
二人同時追着聲音看向路薄手中的垃圾袋。
腥臭的液體再次滴落在地,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腐爛的臭味。
許清也指了指地上的污迹,提醒道:
“不過,你還是先把這個扔了吧?”
——
路薄小跑着扔完了垃圾,在樓下便利店買了一包紙,動作利落而仔細地一路從樓下清理到樓上。
直到清理到自家門口的時候,才發現許清也就等在他家門口。
她還穿着那件白色大衣,捏着廣告紙,看着手機壁紙發呆。裹着大衣蹲在門口的樣子,小小一團,像一片太容易融化的雪。
路薄站在樓道間,一瞬不移地看着她。
“哦,你回來啦。”
許清也擡頭看見他拎着白色塑料袋的身影,笑眼中帶着細小的驚喜。
她的語氣并不像措辭那麼歡快,仍然帶着掩飾不去的疲憊與僞裝。
“我想着你應該很快就回來,索性在這裡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