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城有不少細巷,輾轉穿過兩三條巷子,很快就趕到了市醫院的門口。
路薄沉默地撐着傘跟在她身後,路遠反抗無效,與其一個人留在人來人往的酒吧門口,還是選擇了老實跟上。
路過巷尾的水坑,許清也滿腦子都是細雨中飄搖的傘帶,差點一腳踩進深深的水坑裡。
遲棗棗挽着她的胳膊,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小心點。”
即便看不出來她的心事,池棗棗也能看出她這一路的心不在焉。
想到還在市醫院陪護的江聞舟,遲棗棗歎了口氣,沒多說什麼。
許清也點點頭,抛開腦中漫無邊際的猜測,專心腳下坑坑窪窪的路。
尹女士的病房在一樓走廊的盡頭,這裡是急診科的病房,住不了兩天就要轉病房了。許清也打算勸她去江城的大醫院檢查,也就沒糾結病房的問題。
老實說,她并不想路薄出現在尹女士面前。
這毫無疑問地會讓所有人想起兩年前荒唐的訂婚宴,更會讓尹女士舊事重提。隻是路薄的借口找的太完美,她沒辦法替尹女士拒絕晚輩的拜訪。
還沒走到病房門口,許清也就聽見尹女士開朗的笑聲。
江聞舟本來就是很會逗人笑的性格。太久不見,她幾乎都忘記他從前有多讨尹女士喜歡。
房門把手“咔”地轉動片刻,江聞舟拿着水果刀和紅彤彤的蘋果站在房門口,看到許清也身後的幾人,有一瞬間的錯愕。
“小也。”
“辛苦你了。”許清也打斷他的話,垂眸看着光滑的瓷磚感謝道,“我聽餘叔叔說了,我媽···前天多虧你及時發現了。”
那晚離開單元前看見的摩托車,果然不是她的錯覺。
幸好那天江聞舟回頭去找了尹女士,不然許清也不敢想她該有多後悔。
“應該的。”
江聞舟的目光略過許清也身後的幾人,輪到路薄地時候幾不可察地停留了片刻。
“跟朋友進去陪陪阿姨吧。”
他禮貌地點了點頭,似乎礙于幾人的存在,咽回了後面的話,晃了晃手中的蘋果,朝水房的方向離開。
路薄的目光一直落在許清也身上。
他一眼就認出了江聞舟就是那天跟在許清也身後下樓的男人,聽到他主人似的口吻,眸光不由暗了兩分。
許清也帶着幾人進了病房,尹女士靠在床頭一眼就看到了她身後的遲棗棗,話裡埋怨,語氣卻滿是笑意。
“小也,媽媽也沒什麼大事,怎麼還讓棗棗都大老遠跑過來。”
“棗棗才不是來看你的,明明是擔心我才跑來的。”
許清也接過路薄幾人領着的果籃,嘴硬地反駁。
自從那天尹女士醒來,他們母女倆就好像達成了一種默契的和平。母女倆都心照不宣地沒有再說起關于聯誼或是許氏的一切。
有時候許清也恍惚覺得前幾年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冗長疲憊的夢。夢醒了,尹女士還是那個溫柔平和的媽媽。
尹虹拉着遲棗棗的手一擡頭,目光落在路薄身上愣住。
“這是…小薄?”
兩年前商議婚事的時候尹虹見過路薄幾次,當初事情鬧的不愉快,她怎麼也沒想到路薄這時候會來看她。下意識地,就認為是她病了的消息傳的太快,竟然連路家都已經知道了。
“勞你父母費心了。”
路薄點頭問好,許清也來不及阻止,就見他抿唇道:
“阿姨,我不是代表路家來的。”
“媽,我們是朋友,他正好來豐城出差……”
知道這人說話從來從來不明白修飾,許清也隻能搶在他說出更多引人猜測的話之前,先一步朝尹虹解釋。
他身後局促地壓着帽檐的路遠太顯眼,她的話頓了頓,有些為難要不要介紹路遠。
“這是我弟弟路遠。”
路薄伸手在路遠的肩膀上一拍,毫不掩飾地介紹道。
路遠原本意圖降低存在感地身影一僵,猝不及防間被路薄出賣了個徹底。
他心虛地朝遲棗棗站着的方向瞥了一眼,索性破罐子破摔地摘下了口罩,禮貌地朝尹虹打招呼。
兄弟有着如出一轍的狗狗眼,不過與路薄那張精緻得帶些攻擊性的臉不同,路遠笑起來,頰邊還帶着兩個深深的酒窩,特别惹長輩的喜愛。
路遠剛摘下口罩,尹虹就驚訝地試探道:
“小遠,你是演員嗎?”
好巧不巧,尹虹最近在醫院閑着無聊,正追着路遠那部偶像劇,昨天還拉着許清也心疼路遠飾演的深情男二。
多虧了路遠那張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嘴,氣氛不僅沒有陷入尴尬,反而顯得熱火朝天。
桌上的抽紙不小心被碰倒,許清也蹲下身去撿。
路薄修長的指節先她一步碰到瓷磚上的抽紙。
指尖短暫地相觸,一瞬酥疼的電流從指尖炸開,許清也本能地被靜電的刺痛彈開了手。
“抱歉。”他拿起抽紙,放回了原處。
許清也後知後覺地想起這抽紙也是路薄拎來的紡布袋裡的。
尹女士看起來和路遠聊的很開心,遲棗棗也難得放棄了黑粉的覺悟,一切看起來算是一派祥和。沒人注意到她的異樣。
人在局促的時候總是想要找些事情來做,許清也拆開角落的果籃,打算洗些水果來招待大家。
剛才江聞舟隻是去洗個蘋果,卻遲遲不見回來。
她還有事想要跟他說。
許清也捧着幾個蘋果悄悄離開了病房,房門關上的咔嚓聲微不可察。
路薄的視線追随她的背影消失在透過小塊的視窗玻璃上,想到剛才江聞舟離開的方向,垂眸輕皺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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