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薄挑眉問詢問的語氣稀疏平常,就好像不是剛剛從豐城出差回來,隻是在一個下班的傍晚偶然遇見。
跟那次拿錯快遞一樣的場景,許清也冒着小雨碰見了出差回來的他。
區别隻是這一次是他先出口寒暄。
芝士從副駕駛坐上的寵物包裡探出腦袋,歪着腦袋看她。
許清也扶着帆布包帶偏開視線,借着雨聲,佯裝沒有聽見地悶頭往前走。
餘光中黑色的越野車不遠不近地跟在身邊,男人沒有搖上車窗,細密的雨點沾濕了窗沿,也打濕了他左肩襯衫的衣料。
他既沒有繼續詢問,也不提速離開,就這麼靜靜地跟在一旁。
一開始選擇了佯裝沒看見,許清也想要開口讓他走,又怕被他回怼一句自作多情,隻好徒勞地加快腳步。
雨點越來越大,銀針般細密的雨點漸漸變成小石子大小砸在身上,還有點鈍疼。
其實理智的選擇應該是搭個便車才對。
“我的世界将被摧毀……”
手心傳來一陣震動,她逃避似的飛快接了電話。
“喂,清也姐。”
聽到電話那一頭的聲音,許清也愣了片刻。
從耳邊拿下手機确認了一秒備注,她有些尴尬地應道:
“小栗。”
“清也姐,今天在音樂餐吧,我都聽見了。”女孩開始還有些支支吾吾,說到後來像是下定了決心,聲音都大了些,“你不是想要那支vlog的視頻素材嗎?”
許清也腦中混亂,不明白她這個時候突然打過來說這個做什麼。
難道是還在她和孫霏霏的立場中徘徊,打算趁火打劫,用這個消息訛她一筆?
許清也沒有說話,那邊小栗壓低了聲音,卻加快了語速:
“清也姐,其實齊朔陽在我們部門檢查素材的時候,我偷偷複制過一份。”
“我把u盤放在樓下的音樂餐吧的前台了。”
許清也停下腳步,等待着電話另一頭開出條件,等來等去,卻等到小栗一句:
“清也姐,你快去拿吧。”
電話啪的一聲挂斷,許清也還愣在原地。
身側是川流的馬路,雨點提早了壓黑了天色,街邊的路燈卻還沒亮起來。乳白色圍欄對面的車輛排成了長隊,反方向的車輛卻寥寥無幾。
除了身側的車,隻偶爾有幾輛私家車飛速開遠,劃出一條長長的水線。
回過神來,她一手護着頭頂的發絲,轉身朝路旁的黑色越野車跑去。
許清也過肩的長發被濕冷的風吹在肩後,海馬毛的淺藍色毛衣沾了雨點,濕哒哒地變成了順毛模樣,就像收起尖刺的小刺猬。
幾乎是他停穩車的一瞬間,許清也就跑到了後座車門邊。
車門沒有上鎖,她白皙纖細的指節抓住銀質的把手,輕輕一拉,就拉開了車門。
細密的雨點沿着打開的車門鑽進車裡,在純黑的皮質座墊上留下一片水痕。許清也胡亂拍了拍水迹,坐上了後座。
車門關上,砰地一聲隔絕了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綠柑橘混合着淺淡油墨的味道侵襲在她的鼻尖。
除了芝士在寵物包裡不安分地鬧騰的細碎聲音,車裡安靜地與窗外全然不同。
許清也坐在駕駛座的正後方,隻能從車内的後視鏡中看見男人唇角清淺的笑意。
透過清晰的鏡面,就要對上男人的視線,她匆忙垂眸從包裡翻出包裝素簡的紙巾,擦了擦座墊上濺進的雨水,又低頭去仔仔細細地擦拭腳上的帆布鞋。
許清也原本還在低頭疊着半濕的紙巾,察覺到車重新起步,急忙扶着前座道:
“能送我去中心大廈樓下嗎?”
路薄什麼也沒問,就像是剛才主動的寒暄隻是一場錯覺,隻是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如果不是看到他改動轉向燈的動作,許清也幾乎要懷疑他有沒有聽見自己的話。
車裡開了空調,不僅僅是雨,潮濕冰冷的氣息也一并被隔絕在車外。暖意逐漸包裹着她,袖口被淋濕的地方貼在手腕的皮膚上,是和周身截然不同的濕冷。
他既沒有問自己“視頻證據”的進展,也沒有解釋突然的回程。
許清也說不清自己是在慶幸不必窘迫而丢臉地回答,還是失落他一如既往的寡言。
拎着濕透的袖口,手腕的肌膚短暫地離開冰冷的面料,回溫了些。
她捏着濕透的紙巾,坐在駕駛座的男人卻像腦袋後也安了眼睛一樣,冷不丁開口道:
“這裡有垃圾袋。”
他白皙修長的手指随意點了點前座中間的儲物箱,腕間似乎多了根看不清織紋的黑色的繩串,黑色的繩串垂落幾厘米,手背上若隐若現的青筋讓這種随意中多了幾分說不明的性感。
許清也尴尬地嗯了一聲,挪到後座中間去拿垃圾袋。
他的車上幹淨到過分,反而讓她為自己一身潮濕的樣子感到窘迫,唯獨後座那個灰撲撲的登山包,讓她感到一點點比較出來的“優越”。
後座中間的視野很好,她剛才一上車就認出後座的登山包是路薄那天在大巴上背的。
看來他也是剛回江城,甚至沒來得及回家。
下雨天對于許清也什麼都是麻煩的,但對路薄不是。
中心大廈開車并不算很遠,越野車在大廈門口停下的時候,雨勢跟許清也上車的時候并沒有太多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