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也抓着手機跑出房門的時候,腦中盤桓而過無數個悲觀的猜想。
醫院這兩個字和尹女士連在一塊,令她的心髒控住不住地墜落觸底。
完全沒有心思去想江聞舟為什麼來了江城,也沒辦法去想昨晚是什麼事情讓他接連給她打了十幾通的電話。此刻許清也腦中隻剩下一個簡單的想法:
她必須馬上趕過去。
路薄端着盤子從廚房出來的時候,撞見的就是許清也失魂落魄地推門的樣子。
“怎麼了?”
他放下餐盤,正色拉住她的手腕。
許清也整個人幾乎被抽幹了力氣,她試着甩開路薄的手。
許多可怖的猜測占據她思緒的全部,連分神回答都成了一種奢侈的消耗。可她或許不知道,她那隻握在門把的手都在輕輕地顫抖。
她不用回答,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路薄歎了口氣,蹲下身把她的帆布鞋擺到她面前。
“先換鞋,我送你去。”
許清也低頭看見腳上的毛絨拖鞋,木然地點了點頭。動作迅速地蹲下身換鞋,聽完他的後半句,下意識地拒絕: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過去的。”
他的手頓在玄關櫃面上的車鑰匙上方,隻是短暫的停頓,就皺着眉抓住她的手腕出了門。
“你的狀态不能開車。”
路薄直截了當的下了判斷。
他動作利落地解開身上的碎花圍裙丢在後座,踩着油門偏頭問她:
“目的地。”
“醫院。”
許清也深呼吸一口氣,在男人有些詫異的目光中說完了完整的地名——江城人民醫院。
——
人民醫院的急診科門口是一條長長的走廊。
即便是白天,冷色的燈光依舊靜靜地鋪在地面上,顯得這條堆砌着人聲、機械聲和匆忙腳步聲的長廊顯得更長而看不到盡頭。
診室門口的長椅上坐滿了人,有的垂頭痛哭、有的呲牙呼痛,也有的至少外表平靜。疾病是這裡唯一的身份。
江聞舟走過長廊,從走廊盡頭的病房沉默地出來。
“老江,你也别太自責了。”
他身側身材魁梧的男人沉默着跟他走了半條長廊,拍着他的肩膀勸道:
“這不是你的錯,我們誰都沒有想到……會出事。”
“我的失誤我不會否認。”
江聞舟回頭往病房門口看了一眼,搖了搖頭。
病房裡躺着是他的徒弟阿穆,刀傷,被一個私販毒品的男人給刺傷的。
這次跨市的特殊行動本來不該帶着“菜鳥”一塊去,如果不是江聞舟輕敵了,病房裡的阿穆也不會受傷。他的失誤沒必要否認。
“老江,你……”
魁梧的漢子還想再勸,卻被江聞舟擡手打斷了話。
“你先替我看着點阿穆那邊需要什麼,我還有點私事要處理。”
話落,他徑直朝着診室門口憔悴的女人面前走去。
尹虹捏着折成方塊的報告單,表情急切的等在診室門口。看見江聞舟的身影,原本頹喪的眸中突然出現希冀的亮光。
“阿姨,是檢查報告出來了嗎?”
江聞舟沒有多餘的廢話,就要伸手去看她手裡的報告單。
昨晚才做的檢查,即便是加急也很難有這麼快。
果然,尹虹避開他拿報告單的手,急切地問道:
“小江,你告訴阿姨,昨晚是不是沒聯系上小也。”
江聞舟從不對尹虹撒謊,他誠實地點了點頭,補充道:
“不過她現在應該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小江,算阿姨求你,能不能别告訴小也。她現在的生活一切都在朝着正軌前進,不應該有變故的,你……”
“阿姨,對不起。”江聞舟打斷了尹虹接近哀求的話,語氣誠懇卻堅決:
“小也應該有知道的權力。”
“我已經做錯過一次,不會再逼她放棄自己人生的選擇。即便是對您。”
“我沒有說不告訴她,我隻是想晚一點再說。”
尹虹還在試圖說服江聞舟。
直到身後傳來熟悉而帶着顫抖的女聲,她才錯愕地回頭看見許清也纖瘦的身影。
“晚一點說什麼?”
許清也站在走廊入口,盡頭的光線讓她的身影看起來格外纖弱易折,恐懼讓她的顫抖難以掩飾地從聲音中流露而出。
她遲緩的走近尹女士,看着尹女士憔悴的神色,淚水有一瞬間模糊了視線,卻又被她強硬地憋了回去。
尹虹低下頭躲開她的視線,許清也隻能将目光求救似地望向她身旁的江聞舟。
江聞舟正要開口,視線穿過她的肩膀,定在了她身後穿着粉色針織毛衣的路薄身上。
在醫院守了一晚上,江聞舟的外套上都是褶皺,衣擺還隐約有血痕,連下巴都冒出淡青色的胡茬,多虧了那張硬漢氣質的臉,看起來雖然憔悴,卻仍然吸引着科室裡來往的小護士的目光。
比起江聞舟帶着“男子氣概”的憔悴,路薄的衣領還留着準備早餐時不小心濺到的油迹,更别提他那件來不及換下的淺粉色毛衣。
大概是另一種狼狽。
看出來江聞舟是在顧及他,路薄追到許清也身側,拉着她的手腕往她的手心塞了什麼。
“别等到頭暈,一會兒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