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遠的觀點是對的。
分開兩個醉酒之後抱在一起痛苦的女人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至少他經曆了無數個路薄嫌棄的冷眼和遲棗棗毫無輕重的巴掌,才勉強把人從許清也懷裡扒出來。
相比而言,隻是依依不舍地看着遲棗棗的許清也顯得簡直和善太多。
幸好路薄的車就停在路邊的轉角,倒是不用攙着人折騰太久。
喝醉了的許清也看起來就像收起尖爪的貓,一百萬個委屈,卻隻是用她控訴的目光幽怨地盯着你,一瞬不移地。
路薄把人在副駕上安頓好,附身從後座拉開卡通抱枕的拉鍊,眨眼間抖成一塊正方形的小毯子,小心翼翼地把人裹上。
轉眼間被裹成隻“蠶寶寶”,許清也瞪着她漂亮靈動的鹿眼,眸光防備地問:
“我們真的是換地方喝嗎?”
“那為什麼棗棗他們不上車啊。”
她瑩白的指尖指向後座的窗外。
順着指尖的方向看去,路遠扶着搖搖晃晃的遲棗棗站在後座邊,拍着車窗玻璃。
遲棗棗看起來比她清醒,實際上一站起身就漏了餡。許清也好歹還能靠着路薄慢慢走,遲棗棗幾乎是整個人挂在路薄肩上,腳下還步子虛浮得不行。
“哥,開門啊!”
路遠分心去拍門,一個沒防備,臉上就又挨了結實的一巴掌。
女人柔軟的掌心還滞留在他的臉上,微涼的指腹似有若無地在他臉上蹭了蹭,最後還挑釁似地輕輕拍了拍他的臉。
“皮膚還蠻不錯的嘛。”
遲棗棗嘟囔着,目露可惜地将視線在他的臉和酒吧的招牌之間來回切換。不知道是又在腦子裡聯想着給他安排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兼職。
路遠咬着牙沒跟她計較,狂拍了兩聲玻璃。
前窗玻璃忽然搖下來,露出路薄輪廓冷硬的側臉。
“磨蹭什麼,拉車門。”他眉心緊皺,不耐地催促。
車裡的女孩似乎又小聲說了些什麼,路遠雖然聽不清,卻能清晰地看見他哥偏過頭時眉梢柔和的弧度。
看起來不像作假,他也清楚路薄不是願意作假到這個地步的人。
也許真的是他猜錯了。
路薄閉上嘴去拉車門,這次果然輕輕一拉就拉開了車門,順利扶着人在後座坐下來。
遲棗棗家的确很近,車子發動不超過五分鐘,就再一次在路邊停了下來。
路遠背着已經完全不能“直立行走”的遲棗棗艱難地關上了車門,沒等他多開口說一句話,面前的黑色越野車就像一支離弦的箭,消失在路盡頭。
“靠。”
背上挂着的女人不安分地伸出手,被他眼疾手快地握住手腕,她微長的指甲卻不小心劃過他的下巴,留下一道淺淺的紅痕。
把遲棗棗的手扣回她自己的手腕上,路遠背穩了背上的人沿着後門往小區裡走。
視線觸及她手腕上淡淡的紅痕,忽然洩氣地歎了口氣。
“等你清醒了再掰扯。”
另一頭,地下停車場。
車熄火的瞬間,車載音響裡的電台聲也跟着被切斷。
眼裡一陣幹澀,許清也揉着眼睛往後座看,卻沒看見遲棗棗鬧騰的身影。
“棗棗呢?”
她目光清亮,看起來像是已經醒了酒。無聲質問的眼神,讓駕駛座的男人有一瞬間啞聲。
幾乎是看到那張便利貼的瞬間,他就聯想到了蔣女士那兩條時間不巧的短信。
僅僅轉瞬之間,腦海中卻又浮現後視鏡裡江聞舟在急診門口蹙眉尋找的目光。
自從早上從醫院回來後,許清也的狀态就一直不對。
不自覺的疏離、下意識的抗拒,就算是他們住在上下樓中并不熟悉的半年多裡,她也從來沒有露出過這樣的抗拒态度。
路薄不敢去猜測,許清也的變化究竟是因為蔣女士的短信,還是其他。
男人抿唇頓在原處,車内昏暗的光線隻能模糊勾勒出他看不清神色的側臉。
“不是說好要一直一起玩的嗎?”
女孩等不到他的回答,神情沮喪地低着頭說出下一句話。
路薄這才看清楚她看似清醒的神情下藏着的醉意。
不可否認,他下意識地松了口氣。
“她喝醉了,說要先回家了。”
他惡劣地編道。
“我不回家,我一直陪着你玩,好不好?”
隻是逗她玩的玩笑話,他卻忍不住忐忑地盯着女孩亮晶晶的眸子,期待着她的回答。
“你?”
許清也真的仔仔細細地打量起面前的男人來,挺鼻薄唇,眉眼深邃而精緻。
他看起來就像一塊不存在縫隙的冰塊,冷淡又帶着攻擊性的五官雖然帶着極緻的吸引力,卻讓人感覺隻要接近,一定會被凍傷。
要不要答應?
她有點猶豫。
車門被拉開,男人從駕駛座上繞了個圈,拉開副駕駛的車門,背對着她蹲下身。
“上來,背你去兜風。”
他語氣柔和地哄騙。
許清也先是一愣,看着面前男人寬厚的肩膀。她好像終于從他忐忑的語氣中看見了這塊冰塊的裂縫。
她試探地伸手環住他頸間,趴到他背上。
趴在路薄的肩膀上,走過小區燈光昏暗的小路,許清也忽然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心安。
她忍不住小幅度地蕩起小腿,偷偷用餘光去看面前男人的神色。
路薄走的不算慢,卻很穩。
許清也好像被酒精徹底迷惑住了,就像她說的,酒精是個好東西,能讓她徹徹底底地忘掉想要忘掉的事。
現在她完全不記得面前人的身份,也不記得早晨經曆的一切,隻是隐約覺得自己還可以再“過分”一點點。
“我想聽故事。”
于是她歪着腦袋靠在他的肩上,試圖試探他的底線。
“聽什麼?”
路薄挑眉把人攬緊了些,沒想到她會這樣說。
“什麼都行。”
女孩溫熱的鼻息撲在他頸側,一陣過電的酥麻感瞬間席卷全身,差點讓他克制不住地腳下一軟。
路薄垂眸看着腳下的石闆,沉默了半晌,才腳步不停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