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往來問答之後,雷修木僵的神色才變得自然得多了,反身走向會客區:“專程找我?這可新鮮喽。”
林慕南開門見山,表明來意:“師叔,你近期打算收學生嗎?”
“你終于決定學音樂了?”雷修喜形于色,聲音難掩激動,連忙說,“不管近期遠期,你來吧,我沒有條件。師叔可以專門隻培養你。”
“不是,師叔,我沒學音樂想法,是一個小姑娘,十三歲,零基礎。”
雷修看向夏青璇,擰眉打量:“你要學音樂?”
“是别的姑娘。”林慕南趕忙打住雷修的猜測,并且介紹說,“我身邊這個姑娘,她叫夏青璇,我們結伴出來玩。青璇,這是知名音樂人雷修大師,稱呼叔叔還是老師兩可,你随意吧。”
夏青璇朝雷修鞠了一躬,說:“雷老師好!”
“你好!”雷修簡單回應,指着沙發示意示意其坐下,又去看林慕南,“南南,十三歲,零基礎,在這一行,除非有你這樣的天賦,否則不會達到很高造詣的。”
“天賦的話,”林慕南直言不諱,“我那小姑娘……恐怕是一般。”
“那麼,你推薦那小姑娘,我能不能面試後再做決定?”
“面試的标準是什麼?”
“當然是資質、品性、熱情和韌勁,也要看緣分。”
“資質一般,熱情和韌性極強,品性沒得說。”林慕南像做填空題一樣,答案一蹴而就,并且不無發揮,“至于緣分……天緣不可求,我開口提這事,就是代她求個人緣。師叔如果肯教,自然是情分。”
雷修苦笑:“南南,這麼說未免……”
“未免有強人所難之嫌,”林慕南代為補充,随之解釋,“對不起,師叔,但是,我那小姑娘自尊心強,你如果看了,又不選她,那,還不如不看。”
雷修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南南,師叔并不是嫌麻煩,師叔恐怕真的難以勝任。”
“其實我也想到了。雷師叔你這等宗師級别,點撥高手達成階層躍升是最合适的,而幫新人打基礎大概也不那麼适合。”林慕南至此主動退回一步,又笑說,“倒也不必把師生關系定義得那麼狹隘。等師叔你再排到瀝央音樂學院的課,我通知我那小姑娘去聽一聽,也是一種承揚。她很崇拜你。”
“我下個月就回瀝央。”雷修說,提供了可以見面的時間。
“那我預約到時候上門拜見。”
“我住韶林别墅,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靖乾先生時不時地也住那裡。”
“是啊,你有另外記住的理由,我還生怕你忘了。”
林慕南起身走近臨窗的花架,明明雷修如深夜一樣平靜,可莫名地,他突然生起一種揣測,大師大概也孤獨。
轉回頭,林慕南換了新奇輕快的語氣:“我今天來有個意外發現,師叔你怎麼也開始養活物了?你不最怕麻煩嗎?”
“師叔年紀大了。”雷修眯了眯眼,“知有清芬能解穢,更憐細葉巧淩霜。”
“原來是蘭花呀!建蘭吧?”
“是。”
“聽我師爺爺說,師叔你這段日子稱得上苦行,可現在看來你也自得其樂。”
“見過你師爺爺了?”
“見過。所以,不關别的事,我也想來看望你,而且,師爺爺也托我來看你。”林慕南原是目光微垂,說着話又擡頭看雷修,眼睛明亮盈笑,“這麼一看,更像大師了。就是有點憔悴……師叔,你要保重自己!”
雷修歎了口氣:“還說我呢!我才惦記你。”
林慕南自然知道雷修所指是什麼:“師叔你放心,在我最開始接觸人世間迎來送往這些事,我母親就總在告訴我:生命隻有一次,活着很美好,一定要好好地去活這一生。這些教導都是她的遺産,我一概繼承,你認同嗎?”
所謂“迎來送往”,林慕南這裡婉指生離死别。
雷修細細瞧着林慕南,微微點了頭。
“那,”林慕南從劍蘭旁邊走來雷修近前,“師叔,你保重,回到瀝央我再去看你。今天就不打擾了。青璇,我們走了。”
夏青璇一直很安靜,這時候聽了林慕南招呼,雖站起身來,卻一步未動:“慕南,等一下!”
林慕南頓住腳步。
夏青璇取出背包裡的塗鴉冊,拆下一頁紙來,交到雷修手裡:“雷老師,初次登門,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雷修執這一散頁在手,見有字迹,便分出神來閱讀,夏青璇從旁看了時許,默默轉身,走到林慕南跟前,随他走向玄關,準備出門。
突然,身後——
“等等!”雷修的聲音響起來。
“師叔?”
雷修拿着夏青璇贈的那一散頁,說:“南南,你能唱給我聽嗎?”
林慕南一頭霧水:“什麼?”
“是那天在小朋友們的娛樂會場,你和小晚合作的那支曲,我填了詞,”夏青璇在旁邊解釋,“你會不會怪我借花獻佛?”
林慕南聽了,尴尬對雷修道:“所以大師,你是拒絕了我覺得不好意思,也讓我有機會拒絕你一次嗎?讓我唱歌這種要求都提出來了……”
“我唱,”夏青璇再次主動開口,說,“慕南,我唱給你聽,還有雷老師。”
林慕南拿過了雷修手裡那頁紙,第一行寫着歌題——《春社》,另起一行标注着詞作者夏青璇和曲作者楊晚兒、林慕南。
夏青璇的字很工整,比一般姑娘下筆挺括有力,筆鋒之外,又有一種優柔的走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