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南點點頭，特意走出病房門口目送着袁佳姒背影漸遠。

小姑娘舉着手機給家人打電話的聲音還清晰着：“媽媽，我往回走了，胡同口這會兒應該正烙着燒餅，要買回去幾個嗎？嗯，中午我來炒個菜吧，糯米藕好不好？我買食材。”

這個十三四歲的姑娘，待人心意像赤子般至純，又化了一層教化的淡妝，仿佛周身若隐若現地氤氲着絲縷神性，僅三面之緣，她對朋友的竭誠善意，對大榕樹路的珍愛與歸依之情，時不時地會讓林慕南感到動容。

孔婵媛往秦菱病房這邊走來，與袁佳姒擦肩而過，林慕南随着她的走近而收回了順着走廊遠望的目光。

“華少，林小公子，”孔婵媛說，“病人已經沒事了，護工很專業，我也會照應着的，你們可以自便。”

林慕南從門口望往病房内部，秦菱安然無恙，身邊也不缺人侍應，于是轉而招呼秦桑：“秦桑女士，我們聊聊？”

秦桑答應說：“好。”

左菁華聽了立時看向了孔婵媛：“孔醫生，可否勞你……”

“去我辦公室吧，”孔婵媛趕緊說，“林小公子，我帶你和秦女士去我辦公室，你們邊喝茶邊說話，可以嗎？”

“謝謝孔醫生。”

“客氣了。”

孔婵媛引導林慕南和秦桑出門，半路從大廳裡配備的茶飲一體自助販賣機買了各種口味的鮮茶飲，一并帶到自己的辦公室，說：“林小公子，你和秦桑女士慢慢聊，我失陪了。”

“麻煩孔醫生了。”

孔婵媛退出房間，關合了房門。

林慕南和秦桑獨對，開門見山說：“秦女士，我們懷疑你小時候很可能遭到過母親遺棄。”

“小公子，你……怎麼會突然說起這個？”

“自從聽見你在監獄門口跟吳警官和柳警官聊起幼時走丢的事，我就沒有釋懷。作這樣的猜測是因為想不明白，怎麼當初賀女士在懷有身孕的情況下，獨自帶你去秃鹫森林那麼荒涼地方？難道僅僅為了玩樂？也許，比起為了遊玩而去，為棄童而去，才更能支撐這種行為吧。最後還是許警官把你送你回家的，賀女士并沒有去接你，是嗎？”

秦桑的頭越垂越低，任着林慕南說下去，隻是沉默，良久後才突然擡起頭，目光冰冷而黏膩：“其實，我被母親丢掉過，我六歲時就知道。我隻是假裝不知道，我總要仰賴誰活下去啊。”

林慕南不禁打了個冷戰。

一個六歲的小姑娘，藏着母親遺棄自己未遂的秘密，裝瘋賣傻在母親跟前求生，那是一種什麼心境。

從六歲開始，秦桑心裡到底積藏了多少幽暗，外人不堪設想，而就在剛剛一瞬間她的眼神裡，仿佛洩露出了幾分端倪。

林慕南壓下心裡莫名的驚異，表面湛靜地問：“秦女士，你如今也長大成人了，那樁山林棄童舊案，就算放下了，是嗎？”

“算是吧，我們母女情分就是那麼地淺，多說無益。”

“那如果，這僅僅就是假設，賀女士要是有其他不法行為，你會是什麼立場？”

秦桑面露猶豫，過了一會兒，說：“我不會替她隐瞞，也不想由我公開。”

“賀女士年青時的舊事，你希望了解清楚嗎？”

“随緣就好。我現在是可以沒有母親的，我不在乎她，也不在乎有關她的陳年舊事，我現在隻希望阿菱還有機會幸福。”

“我知道了。秦桑女士，你們母女間的愛恨情仇，該你們自己了結，但是如果有公衆影響比較大或者仍在威脅公共安全的問題，我将盡我所知、盡我所能祛邪扶正，如果有冒犯之處，請你見諒。”

“小公子真這麼做了，上帝也會歡喜，談不上請我原諒。”

林慕南點點頭：“秦女士，你安心陪秦菱同學養病，其他事有我能代勞的，我幫你處理。”

“謝謝小公子。”

待林慕南和秦桑私下交流完了再往病房走去，左菁華迎到了半途中：“談完了？”

“嗯，因已成果，我還想探一探因果的起點。”

“我查過了，從腴原市到山中市，午後剛好就有一趟航班，一個小時航程，我們飛一截，再在當地租車代步，我來安排。”

“好。”

進入病房，護工已經把午餐打了回來，病人不吃飯僅家屬吃。

秦菱始終都閉着眼睛，一動不動。

林慕南打了個手勢，示意夏青璇和樂桃灼悄默地離開。

直走到樓梯口，樂桃灼借着午餐時點，放開了音量跟林慕南提要求：“慕南，我可是餓了，今天你得請我吃飯。”

“吃什麼随你選。”林慕南一口答應，“對了，上次商定好的一塊兒吃飯由你選餐品，這樣，這次不算，下次我正式請你。”

“聽明白了，那你想吃什麼，你來選，行了吧？”

“醫院門口有家夏國快餐，燒麥、肉粽、面皮、煲仔飯什麼的。”林慕南提了建議，特意地問夏青璇，“可以嗎，青璇？”

夏青璇說：“我不挑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