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難為你了!”陰法箴幽幽再歎。
警告标志發出後,林慕南緊接着打開了車輛危險報警閃光燈,随即啟動車輛會客廳功能。移動座椅不急不緩地組合成環形坐榻,地闆下擡升出茶桌及自動茶爐,林慕南随着本來的副駕座移動到茶爐旁,點亮煮茶程序,然後打開頂壁一體門,起身迎陰法箴上車。
“出塵大師,你好!久聞大名。第一次有人這樣苦心設計見我,承蒙厚待,我真是受寵若驚。”
出塵道人合掌平拱緻禮:“抱歉了,林小公子,我很唐突,也很不磊落。”
“出塵大師請坐。”林慕南示意右上座,自己挨臨着落座倒了三杯茶,将其中一杯移到陰法箴面前,第二杯遞給鄧黎,“出塵大師,我以一盞茶為敬,你的話也以一盞茶的時間為限,免得長時間占用緊急停車帶,你看可否?”
陰法箴接過茶杯,端在手裡摩挲:“謝謝小公子的茶。”
“半壺清茶,不足言謝。”林慕南回道,轉而又對鄧黎吩咐說,“阿黎,麻煩你挪車到休息區。”
鄧黎接陰法箴上車後就已經先去關上了頂壁一體門,剛在林慕南外側的單人坐榻就坐,聽到吩咐,趕緊起身去挪車。
經過這一番預備動作,在鄧黎的背後,林慕南看回陰法箴臉上。
陰法箴端起茶碗,清啜一口:“真是清心寡欲的好茶!來而不往非禮也,林小公子,不如,下周五,清明節踏春,你招呼上夥伴來出塵道觀吧,讓我回贈你一盞清明茶。”
“出塵大師你太客氣了!”林慕南伸手将爐膽放回茶爐,語帶歉意說,“清明節恐怕不行。”
“那其他的時間呢?每年最好的時節就在清明前後,茶樹芽正鮮嫩,其間嵌作的紫雲英也開花了。”
林慕南目視陰法箴,露出幾分淺笑:“出塵大師直接稱呼我名字就好,不必客氣。”
陰法箴随即就改了稱呼:“慕南,眼下是難得的時間窗口,春光易逝,确需抓緊了。”
“出塵大師不必費心邀請了,道觀清淨,我心喧攘,不好叨擾。”林慕南委婉回應陰法箴邀約試探,給談話奠定了一個疏離的基調,又主動引導談話步入了正軌,“對于出塵大師因何而來,我到現在還摸不着門道,大師不如直言相告。”
不将就話題,而是主導話題,一般十六歲青少年有的是這種任性,卻罕有這種自信和成熟度,這背後又是思維方式的問題。而一個十六歲青少年的思維方式,和他家庭的思維方式多半是類似的。
“那我也不賣關子了,慕南,宙和居士顧延琢是我的俗家弟子,八年來,我一直牽挂他的下落和安危。最近我反複做着一個夢,指引我布施和禱告,為宙和祈福,保護顧門先翁先媪以及曉聞女士在冥冥中的安甯。”
“大師費心了。聽阿黎說你是在化緣的,我願意為婀芃教捐贈,大師預期是多少,可否明示?我作為參考。”
“化得多少自當随緣,我并未設置預期。隻是依照神君指示,你作為宙和等人最近之血親,理當親自祈禱。清明前後,我在出塵道觀等你,可好?品茶不是最終目的,我們是有很多共同話題可聊的。”
林慕南面露難色:“家人不同意我信教。”
陰法箴趕緊解釋:“隻是報本追遠,我帶你去聽一聽,念一念,不必信教。”
林慕南搖了搖:“大師,實不相瞞,宙和先生的下落與安危,還有逝去親人冥冥中的安甯,我也時時惦念,但是要說祈禱,不必那麼拘泥形式吧,我有話,總是臨窗說給星星聽。”
“少年純良心性,不受規則束縛,可愛可貴,”陰法箴笑了,歎一口氣,“而随着你慢慢長大,總是不可避免将變得世故一些。慕南,我誠心相邀,你便來吧,給自己一個機會,權當拓展一下認知的邊界,如果時間上有問題,那我們另改時間可好?”
陰法箴一通話說完,見林慕南目光沉凝,正不錯眼地瞧他,不由地頓了一下:“怎麼?”
“我有話就直說了,萬望大師見諒,”林慕南半真半假說,仿佛開着玩笑,“出塵大師,你沒有光明正大地來找我,你怕素人耳目或者我身邊的安全管理,林顧兩門對你大概是有戒備,而你閃閃爍爍不解釋原因,我看得很不明朗。”
“是我唐突了,還沒跟你道歉。”
“我并不怪大師唐突,但是我現在尚在應激反應裡,什麼提議都本能抗拒。”
“慕南,你,不想接受我的邀約嗎?我還思忖着,也許憑借宙和淵源,你會願意跟我親近一些的。”
“一個人,對于他不了解的事,比起動心,更應該先動腦吧。”林慕南擡起眼睑,湛靜道,“出塵大師,你是不是覺得,年青人經驗、智慧不足,卻感情活躍,隻要恻隐之心被調動起來了,就會很好利用?”
陰法箴臉色暗沉幾分,頓了片刻,啜一口茶,緩緩地問:“慕南,你這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