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南坐在雲閣飄窗上，看着瀝央城點點燈火。

左門茄瓜冰沙專用的缤紛廣口瓶突現在視野裡，林慕南伸手接過，目光沿飲料瓶遞來的方向延伸到左菁華臉上。

“正好有了充足的時間和你閑聊，南南，還沒顧得上問你，”左菁華坐進了飄窗榻旁的軟扶椅裡，問林慕南，“昨晚，鄧黎那是怎麼回事？”

“出塵道人你還記得嗎？”

“記得，小時候到學校找過我們。你又碰上他了？”

“鄧黎昨晚介紹出塵道人和我見面，不知道為什麼，先斬後奏，會面被強行安排在了機場快線的一個服務區附近。”

“先斬後奏？”左菁華手臂搭着軟扶椅靠背，傾身，蹙眉，“那這個傭工還能留在身邊嗎？”

“鄧黎這番動作自然是大忌。可是，如果是白日晞呢？你能一點不留情面嗎？”

這個問題左菁華避而未答，也無需作答，轉而問道：“鄧黎不是天佑莊園給你預備多年的助手嗎？怎麼會做出這麼不着調的事？”

“阿黎從來進退有據，這次不惜用欺瞞的方法強行安排我和出塵道人會面，我覺得事有蹊跷。但是，阿黎自己不坦誠，我也沒法問得太深，這麼多年的情分，總不能開口審問。”

“南南，這件事很敏感，你得重視，靖乾先生本來已經親自介入了，其實自始就不應該瞞天過海。”

“我即便想瞞，就瞞得了嗎？”林慕南牽了牽嘴角，嗓音低沉進夜色裡，“今天宴會上，那個林氏高科組織的安全聯絡員，昨天當場提請通話讓鄧黎說明情況，當晚就被靖乾先生派去侍應顧太翁了，今天在宴會上特意地向我彙報他随後的行程，像在為我工作一樣……靖乾先生怎麼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你們那點兒小把戲，雖然不能未蔔先知，但靖乾先生必然轉瞬就看出了端倪。所以，鄧黎以後你打算怎麼安排？”

“倒也不必急着安排這個，互相都給了台階下，心裡也都明白。現在着急的一件事恐怕是安置小晚？”

“那你試探了她半天，做出決定了嗎？讓歸門正式收養她？”

“我本來想過把小晚留在天佑莊園生活，可是，怎麼可能呢！小孩是需要愛心的，十年如一日持續綿長的愛，隻有父母能給，歸世伯畢竟是她……視她為親生女兒。”

“想要成人之美？”

林慕南點了點頭。

左菁華附和說：“我也覺得這樣最好。”

“馬蘭英那邊呢？她的病情，也不知道到什麼地步了。”

“我才過問過，治療中加入了心理疏導，還算穩定。”

“明天，我想帶小晚去看看她。”

“我幫你們安排。”

“好。”

“那現在，去睡覺，還是吃夜宵？”

“早點兒休息吧。”

入夜，林慕南換上睡衣躺到床上浏覽指端，看見了夏青璇在社交闆給他的留言：慕南，正式道聲恭喜，沒顧上準備禮物，以後補上。

留言已經躺在留言闆上十個小時了，林慕南看過了，準備次日清早再給以回複。

雖然夏青璇承諾了日後補給林慕南成年儀式的賀禮，但其實這個禮物她一直都沒有補上。

多年以後特意提到過這份禮物，不無索要意味，夏青璇笑說日子長着呢，自己用餘生慢慢補上承諾給他的禮物。

林慕南欣然接受。

其實禮物夏青璇最初就是準備了的，但是瞻前顧後沒有送出去，因為那時候大家都還不太熟悉，試探着去互相了解，饋贈規格都盡可能地高，還怕顯得寒酸。

這是後話。

林慕南看過了夏青璇的留言後，編輯好謝辭預約了次晨發送，然後關閉指端拟幻屏。

遙控着熄了燈、降下遮光擋窗闆，夏青璇的身姿笑顔浮于腦海，幾天裡一起經曆的事情一幕幕閃現，林慕南九個月來并不鮮見地于黑暗中閉眼躺在床上，而保持着長時間的清醒。

在失去顧曉聞九個月後意外收到的密文，事後看來，對顧延琢的回歸并沒能即刻起作用，而從綜覽人生的視角去看，它最大的意義，是促成了繼顧曉聞之後，林慕南與另一位深度契合的女性的命運接軌。

此後，曆經十數年猶疑和等待而終成眷屬，再談起這則密文，夏青璇聲稱那段話雖然由顧延琢發出，别有所指，但那原字原意确實暗合了她的心思，她真的總會想起林慕南，卻沒理由打擾他。

夏青璇特别強調了那是在想念曾經一起玩耍的小夥伴，林慕南笑而不言。

人生萬千因緣之線，生生滅滅，人有的時候有選擇權，大多數時候沒有，最終能得到一個好的結果，那真的是件可喜可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