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南給夏青璇留了句話，擡步去追徐禹航。左菁華和張明昆跟了上去。

夏青璇沒有跟上去，也沒回自己的包廂，就地留在車廂連接處等事件發展的結果，其間如有不尋常響動，也預計上前去瞧。

林慕南疾步追近徐禹航，正聽到屋裡傳出一道低沉的男聲：“你幹得好！果然是可教之才！”

徐禹航正要關包廂的門，林慕南堪堪擋住，門于是就保持着半開的狀态。

“我可以進去嗎？”林慕南問徐禹航，“徐學弟，或者你跟我出來，我們談談。”

徐禹航沒有動彈。

屋裡的男聲放了話：“讓他們進來吧。”

徐禹航讓出了門口。

門扉被推開，眼前鋪展着來自窗口的天光。

包廂内有一個男人，正是此前站在車廂連接處的穿黑風衣的那位，他平靜看了林慕南一眼，雙臂交叉抱胸，靠在窗口。

“你的來意？”徐禹航問林慕南，“替那老少兩人讨說法嗎？”

“不是，我沒想再掰扯這個。你不念書了，你要去哪兒？”

“去開邊，再轉班輪去塔區。”

“那裡跟你自幼生活的環境完全不一樣，你能習慣嗎？”

徐禹航冷冷地說：“在瀝央市我一樣不習慣。挨打這種事，重複多少年都不會習慣。”

“李澄叙老師原本想辦法做你家長的工作，讓你轉學。徐禹航，回去吧，換一個環境，你完全可以重新開始，完全可以擁有一個光明的前程。”

“你怎麼知道我在家裡就不會挨打？”

“你繼父對你不好嗎？”林慕南反口便問，又略覺冒失，不等回答，轉而軟聲地勸，“我們希望随單親重組家庭的孩子能夠重新擁有雙親的護佑，這是一種樸素的願望，實現了當然最好，如果不能，也要知道，繼父母畢竟不是血緣至親，愛與不愛，一部分是人情，一部分也是人性，随他去吧。你母親呢？她待你總是真誠的，你為她考慮考慮，好嗎？”

“林師哥，你看起來家境非常優越，到處有貴人照拂，你是有底氣才總是自信、勇敢、從容、淡泊，你透露出的所有可貴的氣質，都是你幸運的表征，你扪心自問，是這樣嗎？你别說不是，我小你兩歲，卻早不像你書生意氣了！我跟你完全不一樣！你什麼都不知道！别往下猜了！”

林慕南心裡一沉，聽徐禹航話裡的意思，他不僅受繼父虐待，甚至他的親生母親很可能也是失格的。

秦菱也說過類似徐禹航這番話，見識過了秦菱家庭難言之沉重，林慕南對此格外敏感和容易動容，原本已經淡下去的助人之心又複踴躍。

頓了頓，林慕南還是繼續說：“徐禹航，我從我的母親那裡聽聞一個方法，是她教給一個男童的：假如在你迄今為止的人生裡，你果真從來沒有被真誠地善待過，你還有最基本的一項福祉可以由你自由選擇，自己真誠地為自己着想。現在，我願意給你提供資助，你有機會全心全意完成你自己的成長，再去籌謀自己的人生，你還願意試一試嗎？不為别人，包括你的母親，隻為你自己！”

徐禹航微蹙着眉，表情顯得極不耐煩，但林慕南覺得他大概是有所動搖的。

“你慢慢想，我就在這等。”在徐禹航思考的時候，林慕南就站在門口，沒有離開。

林慕南有意不想單獨放徐禹航和黑風衣男人兩個在一起，敏感地想要防範黑衣人對徐禹航的決定施加影響。

磁軌車從瀝央市到開邊市全程隻有二十多分鐘，如此一番鬧劇以後，就将要到站了。

左菁華看出了林慕南的意圖，向他建議說：“南南，我和昆子在這等着徐禹航同學，馮良濟師生那邊，不能這麼晾着，你去解釋一下。要不下了車，安排他們先行入駐酒店？”

“好。”

俞晙晖帶着司機，已經預先在開邊市磁軌車站等待接應林慕南一行，下車即見。

林慕南再三向馮良濟緻歉，委托俞晙晖護送馮良濟和夏青璇師生倆先行入住酒店：“俞總裁，勞煩你了，這是馮良濟老師和夏青璇同學，拜托你安排妥當。馮先生、青璇，對不起，我招待不周了，接下來的行程中一定多加彌補。請見諒。”

交待完接待程序，林慕南匆匆跟上左菁華和張明昆，三人默默無語，跟随在徐禹航和黑風衣男人身後，不即不離。

出了磁軌車站，走出千餘米，河堤楊柳之間，徐禹航頓住了，看林慕南。

“找個方便說話的地方吧。”林慕南開口說。

黑衣人突然插話：“就在這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