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修把花束放下,來到客廳一角的三角鋼琴前,彈了一個音,對張晴藍說:“從這個音高開始,用‘啊’這個字唱一遍音階。”
張晴藍張口結舌,回頭看林慕南:“林哥……”
林慕南趕緊說:“雷師叔,你這個題目專業性太強了,我這個妹妹要勞煩你辛苦點,從啟蒙開始了。”
雷修斜了林慕南一眼,對張晴藍說:“唱首歌我聽聽。”
張晴藍這時真的有些緊張了:“唱……唱什麼歌?”
“唱你最拿手的。”
林慕南開口,用安撫的口吻,說:“晴藍,沒事,你就唱《原風景》吧。”
張晴藍張了張口,神情緊張,且尴尬,手足無措,愣在原地。
雷修深深皺起了眉。
林慕南給張晴藍一個鼓勵的眼神,示意跟前的三角鋼琴,轉而問雷修:“師叔,我能給晴藍個伴奏嗎?”
雷修站起身,讓出了位置,表示同意。
林慕南坐到三角鋼琴前,跟着張晴藍的調子給出了鋼琴伴奏,張晴藍這才敞開膽子,順利唱完了這首歌,但效果按大師的标準評判大概并不理想。
雷修的眉頭皺起來就沒有再松開,眼神直勾勾地,籠蓋住林慕南低眸下瞰的面孔以及他觸及琴鍵的手尖,有意無意地,黯然喟歎。
林慕南眉眼像極了他的母親,暮光裡瞧着,那麼多在意識幽域裡淺眠的記憶,比如酸苦的青春,萌動的愛慕,求而不得的遺憾等等,皆一一蘇醒,化成了不忍心。
雷修本心不想打破這久違的安甯。
可惜就在往懷潛滋暗長時,射燈的光芒兀然間耀滿屋室,由視野突進意識幽域,倒逼那些怅惘情緒逐漸消解了。
“雷師叔?雷師叔?”林慕南提高聲音喚道。
“啊?”音樂已經停止了,林慕南起身站在燈控面闆旁,燈亮起來,滿室流光,雷修啞怔片刻,将張晴藍的歌聲在腦中回放一遍,略做沉吟,給出了評價,“小姑娘這整首歌,隻有幾句是準的,其餘大部分都在跑調。”
張晴藍低着頭,沒有說話,她根本分辨不了樂音裡那些細微的偏差。
林慕南開口道:“看得出來,晴藍現在很拘束,不夠放松,以緻于沒能把她的優勢體現出來。”
雷修幽幽一歎:“滴水觀海。南南,我就直說了,你這妹妹在音樂上毫無天賦,不如把精力放在别的地方。”
“可音樂是她的夢想,如果不做任何努力就放棄,别說她自己不甘心,我也不舍得。”
“我總覺得,人的自我開發要量才而用,晴藍的優勢或許在别的地方,你們可以嘗試着再去發現一下。”
林慕南卻堅定地說:“就在音樂上,我妹妹一定是有優勢的,雷師叔,你沒來得及發現的是,在人心越來越浮躁和麻木的今天,我妹妹她依然能為藝術而感動。”
“心懷熱望在務實的基礎上方顯可貴,如果不能……”
“雷師叔,你看在我的份上,就别給我們潑冷水了,好嗎?”
雷修點頭:“好吧。南南,既然你堅持,我必須把醜話說在前頭,你妹妹資質平庸是事實,她再努力,在成為高手之前,必然也要面臨數不清的批評和責難,你不能一一為他擋下,所以一開始你也不必央求我對她太溫柔!”
“雷師叔,你的意思是?”雷修的話裡暗含這妥協之意,林慕南進一步追問,催他把話說明了。
“你既然說了看在你的份上,我就沒法拒絕了,但你知道,我是個脾氣火爆,愛罵人的老師,對你妹妹,我也不準備收斂。張……張……”
“張晴藍。”林慕南趕緊提醒說。
“張晴藍,我不瞞你,你林慕南小哥哥已經找過我一次了,他央求我培養你,還很關注保護你的自尊心。但是現實是,走這條路的人,或者顧曉聞一般的天才,或者一顆颠撲不破的心,總得有其中一樣吧?前者你不用說是沒有的,後者如果你也沒有,趁早不要耽誤時間!”
“不是,雷師叔……”林慕南張嘴欲辯。
張晴藍很快回應說:“我沒有問題,我不怕吃苦。”
雷修跟她确認:“張晴藍,你仔細考慮了,如果扛得住責罵,我們就開始第一節課了。”
“請老師指教。”
“你每周上課時間是16個小時,周一晚上4個小時,周六全天12個小時,有問題現在就說,商定之後不能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