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乾說：“南南，你别緊張，你看有沒有可能，你是做了一個大人的夢？”

林慕南愣了愣，等反應過來父親指的是性.夢後，臉騰地一下就紅了，急道：“爸爸，你說什麼呢！我不是做夢，是真的有人進過我的房間！”

“哦，那你是不是害怕了？要不要爸爸過去陪你睡？”林靖乾輕輕挑起嘴角，悶聲笑道。

林慕南那時候已是一個快滿十三周歲的少年，很不滿林靖乾的漫不經心，心底又有幾分羞赧，便低着眼睑站起身來：“算我自驚自怪！不打擾了！”

“等等。好了，過來坐吧，坐下說。”

林慕南沒依言坐過去：“我不跟你說了。”

“不是，南南……”林靖乾依然笑着，想拉林慕南靠近一些。

林慕南飛快躲開了，說：“我回去睡覺。”說完匆匆出了門。

顧曉聞在旁聽得哭笑不得，朝林靖乾嗔道：“你這麼逗他幹嘛！”

林靖乾把顧曉聞攬在懷裡，輕歎一口氣：“兒子長大了，咱們抽時間給他購置私邸吧，到時候你給他設計。”

顧曉聞說：“好啊。”她的眼睛裡亮着光，于紅顔盛放年景，高潔又妖娆，“真好！我的小男孩就将開啟人生極美好一段時候，是我們已經失去、永遠不能追回的。”

那之後不久，顧曉聞開誠布公和兒子交流了性知識，并且開始給林慕南布置副中心小築的私邸。

“南南，已經十三歲了，你将迎來全新的發育，從此以後，你的核心任務就是成為你自己。”那次交談中，顧曉聞這麼說，林靖乾不經意聽到這麼一句。

直到顧曉聞去世，她為林慕南準備的私邸才剛剛完工。

顧曉聞對兒子向來有鋪天蓋地的愛。兒子幼時，顧曉聞走去哪都帶着他，其中多少勞累艱辛，林靖乾也不禁動容母愛的偉大。可顧曉聞從不說苦，隻說她的旅行沒有孩子一起體驗，就失去了一大半的意義。

直到顧曉聞去世，林靖乾突然找到一個小切口：顧曉聞那樣手把手帶着和他的小孩，等于拒絕了多少人的追逐。那固然是他們母子一場的宿命，而顧曉聞作為一個衆人追逐的女人，也不失對丈夫死心塌地的一則宣言。

“我不信天堂不信地獄，但我知道這世界真的有好壞兩級——有你和沒有你。”這是林靖乾手抄顧曉聞留下的《曉聞日記》時，印象極深的一句話，似乎是情話。類似的還有，“你是安放在我的世界裡，被小心供養的神祇。”另外還有，“你說，我的一言一行，充滿着人道主義關懷。你不知道，人道主義關懷可以用來說别人，說你并不合适。人道主義是對全人類的，又宏大，又抽象，而我愛你，具體而微。”

林靖乾不知道其中的“你”指的是誰，也沒有深究，權當做那是一個文學家的幻境，後來總有一些蛛絲馬迹，讓林靖乾想到，妻子那些情話的對象會不會就是自己。

直到顧曉聞的臨終遺言最終給出了确證。

林、顧二人是典型先結婚後戀愛。

婚前，對于即将成為自己的妻子這位女士，林靖乾并不十分熟悉，而剛一結婚，就得到了母親沈碧霄語重心長的勸告：“如果愛她，請你尊重她，尤其是在人前。”

林靖乾剛一提眉毛，還沒等開口，沈碧霄又搶先繼續說：“如果不愛呢。那更要尊重。相敬如賓的夫婦就算沒有轟轟烈烈的感情，仍能百年好合。”

“結論倒是不難讓人接受，可前頭的‘更’字莫非有什麼深意？”

“别說，我就是要你記住這個‘更’字，人說‘投我以桃，報之以李’，更甚者說‘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給别人的饋贈以報答，是人性使然。所以好好愛你的妻子，是你獲取對方責任和忠誠的最大籌碼，如果你對此一時不得要領，就充分地尊重她吧，否則，要憑借什麼過上好的婚姻生活！”

顧曉聞暗地裡聽到了婆婆對丈夫的勸戒，後來雲淡風輕地，借着某個檔口回應給了林靖乾這麼一句：“媽媽的話聽起來沒錯。但實際上，我是愛着你的，情之所鐘便是心之所向，這才是最大的籌碼，我自行奉上給你。”

說好聽話是人際交往的基本技巧，顧曉聞怎麼能不會呢，雖然心花怒放，但林靖乾并沒把她的表白當真，畢竟婚前初次問及為什麼會選擇自己時，顧曉聞的回答還和愛情毫無關系。

她說：“誰能擔當與你喜悲、順逆、宏大和瑣碎、生前和身後的沉重相托，不看乍一見的感官雀躍，我隻看人品，以我目之所及，無出靖乾先生之右。”

林靖乾回應說：“我也信你，一定是個好的夥伴。”

顧曉聞和林靖乾一樣，都不是長于表白的人，婚後主動地說“我是愛着你的”，無論如何是給了新婚丈夫足夠的尊重和尊榮，林靖乾感激于心。

當時顧曉聞還是新婚的少婦，溫和、豐盈、淡雅、柔韌，偶有親昵，總體上不即不離。

林靖乾曾聽顧曉聞勸雷修尋一伴侶，仿佛過盡千帆地，她說得輕描淡寫：“不是誰都可以，是很多人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