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芳馥從手提包裡拿出了一隻禮盒來給林慕南：“南南，這個芳姨本來想在上月的成年式上當禮物給你，其實也不算禮物，隻是物歸原主。”

“芳姨，我們之間就不要這些形式上的東西了。”林慕南接過禮盒，想轉手塞進劉芳馥的手提包裡，手腕突然一痛，盒子脫手摔開，赫然是經心包裝好的一枚佛光彩鑽，也多虧了被放置在氣囊裡。

林慕南不自覺地朝敞開的錦盒一看，吓了一跳：“芳姨，你這是做什麼？佛光彩鑽不是你祖傳的嗎？”

劉芳馥搖搖頭：“我出身清寒，哪有這種祖傳的寶貝！這東西本來就是你媽媽的，不是我的。二十年前，你媽媽把它送給我做嫁妝，我出身微末，以它傍身才挺胸擡頭地嫁進左門。後來我經管的分公司危機，我又靠質押它借出大筆貸款，補充了資金流，将岌岌可危的分公司盤活，然後以功臣的身份進入左氏集團總部管理層，逐漸地在左記醫藥事業中占得一席之地，這才有了今天的商界劉師娘。”

林慕南半信半疑說：“可我從沒聽我媽媽提過這回事。”

“你媽媽那樣的道德聖人，怎麼可能把對别人的恩惠挂在嘴上！”

“那假使真有這麼回事，我媽媽決口不提，同時也說明她根本沒想讓她的兒子把佛光彩鑽取回來。”

“南南，這一顆佛光彩鑽重達20.9克，二十年前質押出來的錢，按當時的彙率，大概相當于三千六百公斤黃金，前些日子我把它拍買回來，出價比二十年前還高，不管怎麼說，現在佛光彩鑽輾轉回到我手裡，我是一定要交還給你的。”

這麼一報價，以林慕南的出身，也覺得這彩鑽确實很貴重了，于是默默地将其撿起，收回包裝盒，往劉芳馥手裡擱。

林靖乾得聞事故消息趕來現場，在左門統籌的引導下進了屋，正聽林慕南和劉芳馥交談到這裡，開口接過了話來：“值錢倒挺值錢。但是劉師娘，曉聞她首先是她自己，其次才是她丈夫的妻子、她兒子的母親。曉聞是以她自己的身份去社交的，我和南南不會借此主張權益。”

劉芳馥心裡此時五味雜陳，默然把錦盒又拿出來，堅持再勸：“南南，不管怎麼說，這個你還是得收下。這是幸運石，芳姨最大的願望就是你從此平安順遂。”

林慕南卻道：“幸運物是因時因勢而異的。在當初芳姨你嫁入左門的時候，它也許是幸運物；而現在，顧門是塊無主之地，寶貝要是多了，麻煩也多。”

這麼一句話，二人盡皆沉默下來。

劉芳馥把佛光彩鑽重新裝進錦盒裡，臉色漸漸暗了，似有傷感：“南南，你小時候，我哄你玩，你見啥有意思的都跟我要，不給就哭個沒完，那一幕仿佛還是昨天，現在一晃長成了大小夥子，卻跟我見外了。真不知道這些年，我們都錯過了什麼……”

左菁華換了衣服出來，好像突然想到了多麼有趣的事，笑意潮水般從唇邊漫到了眼角，杵杵林慕南的胳膊肘，揶揄說：“你小時候特能哭的吧？我好像還有一點印象！”

“那是我聰明，講策略好嗎？”林慕南反唇相譏道，“再說你有什麼資格嘲笑我？你是不能哭，幼兒園哪個小朋友哭了你都颠颠去哄，哄吧還沒耐性，幾句話就能吵起來，最後跟人家大打一場，蔡師傅可沒少去學校給你收拾爛攤子！這個你是不是也還有一點印象？”

“呃……”左菁華伸手去整理衣擺，“也……有點印象。”

林慕南見好也不收：“雖然我一度懷疑你骨子裡可能還藏着暴戾因子，不過，芳姨，偷偷告訴你點小秘密，菁華在我們圈子可有魅力了，操控全校電子課本宣誓愛情的有，摟着他差點不戴裝備就蹦極的有，買他所有款式的衣服，實時換成情侶裝的也有……這些年還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不是，南南，你确定你是在‘偷偷’洩露我的小秘密嗎？”左菁華苦笑，“聲明，我沒有暴戾因子啊。其實除了第一次沖突真的是即興發揮，後來幾次那都是找茬發揮的，因為我發現，每次蔡師傅到學校處理沖突，都會給我們帶冰沙來。”

蔡師傅是個廚子嘛！

林慕南笑了：“沒枉費我苦心制造沖突。”

劉芳馥從旁聽得哭笑不得。

“過來，金剛。”左菁華坐進空着的軟扶椅裡，伸手把金剛夠過來，順了順它的毛，道，“知道闖禍了吧？蔫不拉幾的。”

金剛朝左菁華手腕蹭了蹭。

左菁華笑笑，順着金剛頸後的毛：“不怕啊，你還沒失寵，你的待遇還是有保證的。”

金剛貼到左菁華懷裡，嗚嗚咽咽。

“是真的，”左菁華安慰金剛，“喜歡你的人，不會因為你做錯了事就不再喜歡你。”

林慕南從旁說：“你對它倒是好。”

“當然了，家學淵源嘛，左門緻力于探究大生命的秘密，對小動物總會多幾分愛惜。像諸夏聯邦古話說的，喜歡一座房屋，也會連帶地喜歡屋頂上的烏鴉。”

“菁華，你，”林慕南感慨說，“你現在做事越來越顧全大局了。”

左菁華正色：“我主張隐蔽處理，不隻因為在左門主場，這件事有金剛的原因，鬧大了，顯得金剛闖了多大禍一樣，我不想怪你頭上。”

劉芳馥含笑從旁聽了，調侃說：“看來我兒子對‘愛屋及烏’這個成語有欠研究呀。”

“隻說了一半是嗎？”左菁華反問。

“成語縮取自‘愛人者，兼其屋上之烏’這麼一句話，更準确的解釋是，喜歡一個人，也會連帶地喜歡這個人屋頂的烏鴉。”林慕南笑着接道，“這麼說該我承這個情了。”

“倒也沒毛病。”左菁華點頭，說，“南南，咱們出去吧。”

“我想待一會兒。”

“那就待一會兒。不過你可以任性，但是劉師娘就不行了，所以劉師娘，你請便吧。”

“行。我這就出門待客。靖乾先生既然來了，不如去跟世交們打個招呼。”

“一起過去。”

待劉芳馥和林靖乾出了門，林慕南建議左菁華說：“菁華，明天你居家養傷，不必再去馬蘭英塔葬現場了。”

“不去就不去吧。你今天，像是有心事……”

“是有心事。總在惦記茄瓜冰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