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南本心其實不喜歡這麼小題大做,但近來好幾年已經習慣了這套程序,也懂這背後的殷切關懷。
林慕南身體的凝血機制有問題,同等程度外傷引發的出血,如果依靠身體自行止血,他的失血量會比平常人加倍不止。
聽說,最早發現凝血問題是在林慕南十歲左右的時候,自那以後,林慕南沒少被專家們施以各種檢查甚至研究,勉勉強強得出結論稱其十二号凝血因子低活,原因尚不明确。
事實上,與八号、九号凝血因子缺乏導緻的血友病動辄威脅生命安全相比,林慕南的症狀實在要溫和得多,由十二号凝血因子缺乏而引發的出血通常比較輕微,沒有外傷不會自行出血,不存在生命危險,甚至這一體質還能有效降低心腦血管發生栓塞的概率。因此大家漸漸地也就不怎麼焦慮了,隻是總也不忘叮囑林慕南盡量避免外傷,有任何不适務必及時就醫,一定不能發展到需要外科手術的程度。
所幸,這次手腕處的暗傷,檢查後,除了筋抻拉,其餘無礙。
“咱們上雲閣吧,南南。”看過了結果,左菁華說,“有件事,我私下跟你說。”
羅彬凝笑:“去吧去吧。”
“羅異士早點回去。”
兩人乘電梯又回到九九之上的雲閣。
林慕南熟稔地換鞋進屋,坐在飄窗榻上看夜色,星月的光透過玻璃安靜地照在榻榻米上。
“是不是給金剛做體檢發現了問題?”
“沒有啊,金剛挺好的。”左菁華遞上一個文件袋,“我是想要問你,陰餘慶團夥霸淩徐禹航公訴案件是不是快要開庭了?”
“好像開庭時間就定在了這幾天。”林慕南伸手接過了文件袋,取出其中一沓紙張,逐頁翻看。
左菁華搬過一把椅子,放到飄窗榻近前,面對着林慕南坐下:“徐禹航的傷情醫學鑒定,訴訟的時候,可以由檢察官來調取。”
“我請茅律師再登一趟徐禹航家門,請他的家屬代為主張民事賠償。”
“小道消息,陰門好像在籌劃為陰餘慶做精神鑒定。”
“就像對弈時,對方也總有棋子要走,随他去吧。”
“其實我今天下午從左園到這來,是因為得到高陽回瀝央開會的消息,我趕來見他一面。”左菁華換了一個于他來說更要緊的話題,“從高陽那裡聽取了一些他對高陽菌的研究成果,我有一個猜測,宙和先生很可能在天河谷地生活過多年的時間,我嘗試自己動手驗證猜測,将來告訴你結果。”
“不用等确定猜測,我請範長明行動隊前往探查。”林慕南整個坐到飄窗榻上,靠着背闆,沐浴星月輝光裡,說,“比起漫無目的、大海撈針,有猜測就值得去查?”
“那倒也是。”
看眼腕表上的時間,差十分鐘就到晚上九點鐘了,林慕南站起身來:“走了,阿黎還在車庫等我。”
“注意安全。”
“我知道。”
林慕南回到天佑莊園的時候,主建築燈火通明。
進入小客廳,二爺爺林道隐坐在主位,面朝門口,林慕南往廳堂一瞧,就正對上他的目光。
林道政、沈碧霄夫婦罕見地共同在客廳待客,而來客裡除了二爺爺林道隐和堂伯林懷中兩父子外,茅文保律師也在場,另有女傭工白荷在旁侍應。
“南南回來了?”在林慕南推得堂門半開未開時,沈碧霄已經開口在招呼他了。
“奶奶晚上好,兩位爺爺和堂伯好。”林慕南看了一圈,補充道,“茅律師,正好我有事咨詢你,一會兒忙完這裡的事,來我房間一趟吧。”
“有什麼事隻能跟茅律師說,長輩們都不能聽的?”堂伯林懷中突然開口說。
林慕南停步,笑:“長輩哪裡不能聽了?因為兩位爺爺的事情優先,晚一會兒才輪我來跟茅律師說話。”
沒等林懷中再開口接這話茬,林道隐倒先爽朗地笑了,帶着三分微薄的親昵:“南南啊,二爺爺來都不見你高興哪!”
“二爺爺來,我都沒能陪着聊聊天,實在是對不起,希望二爺爺你不要見怪。我先上樓換衣服了。”林慕南勉強應付了幾句,沖坐在林道隐旁邊的林士從點了點頭簡單地打招呼,轉身就要上樓。
林道隐卻朗聲喊住了他:“不急。南南呀,你先坐,二爺爺有話要問問你。”
林慕南猶豫了一下,在側面獨立的沙發上坐下:“二爺爺你說吧。”
林道隐是一個七十六歲的精壯長者,鶴顔白發,精神頭一直很足,為人也豪放豁達,林慕南倒并沒有十分排斥,等着聽他訓誡。
到了這時,林道隐隻是面含得色,卻又不急着說話了,林懷中做他喉舌,轉問道:“昨天行天望和你談什麼了沒有?”
林慕南口氣淡淡的:“堂伯,堂侄愚鈍,有什麼話不如直言示下。”
林道政聽到這裡,開口插進話來:“南南啊,這件事我隻聽你二爺爺說了一個大概,就是你們學校前不久發生了一起校園霸淩案件,霸首叫陰餘慶,你報了案,檢查機關已經展開調查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