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南笑了笑,說:“先喝茶。”
休息過後,林慕南觀摩了張晴藍練功。
張晴藍新學了彈鋼琴,學習時間尚短,手法頗為生澀;後面一半時間在進行基礎的視唱練耳,發音的準确性和氣息的穩定性尚有巨大提升空間,可林慕南看下來,截然不同于雷修的悲觀,相反地,希望如同春潮,那麼充實地膨脹在他的胸懷。
說不清理由地,林慕南莫名就相信,成長性于張晴藍是種天然的屬性,就像小樹苗或者小嬰兒,日有所長,那麼自然而然也就成材了。
等到上完了全部課時,林慕南略帶疑惑,對雷修道:“這不挺好嗎?”
“你真覺得好?”
“當然了。”
雷修點點頭:“可能我高估了你的天賦。”
林慕南笑說:“你高估了我,低估了我妹妹。你這杆稱不準,趕緊調調。”
雷修張了張口,玄關處響起了叩門聲——鄧黎壓着時間點送了夜宵來。
茶點是禮盒裝,一般可以保質二十四小時,張晴藍幫忙接過來放在茶桌上。
“另一盒是你的,晴藍。”林慕南提醒,“時間太晚了,别多打擾老師休息,你自己帶回去吃吧。”
送張晴藍回家路上,坐在後排車座,林慕南把随手提來的牛皮紙袋遞給張晴藍,說:“送你個小禮物,晴藍。”
張晴藍略感意外,當着林慕南的面把禮物拿出來看了,厚厚的百年老唱片光碟展現在眼前的時候,她滿臉喜悅,忙不疊地說:“林哥,謝謝你。”
“不用謝。對了,打包的茶點裡,另外有一杯海鹽咖啡。”
“我知道,給我哥的。”
林慕南點了點頭。
張家院門之外,一下車,就有低沉的說話聲飄至耳畔。
張晴藍對林慕南說:“林哥,我爸爸和平叔在編筐呢!”
果然,一進門,就見門頭燈下,張樹勳和晏平生兩個人正頭對頭坐在台階上,慢條斯理地用篾條編着筐。
這夜天朗氣清,穹頂稀稀落落地有幾顆星星,兩個中年男人對頭在暗夜裡做着活,充溢着平凡的生活氣息。
“平叔、爸爸,”張晴藍喊了人,體貼道,“你們怎麼又忙這麼晚?”
晏平生擡起頭:“呦,南南來了?你送晴藍回來的?”
林慕南跟張樹勳和晏平生兩人打招呼:“張伯,平叔,晚上好。”
張樹勳趕緊站起來:“哎,好孩子,趕緊進屋吧。”
張明昆從屋内走出來,直接挽起袖子,上前接過編了一半的筐:“剩下的我來吧,你們不要再弄了。”
晏平生說:“剩下的誰也不必來,我們一邊做活一邊也是等晴藍回來,既然姑娘已經平安到家了,活就放着明天再做吧。”
“明昆,你快帶南南進屋來!”張樹勳接過話來督促,伸手去扶晏平生,“阿平,我攙你起來吧,要是精神好就進屋陪小輩兒們坐坐?”
張樹勳低下頭,半彎着腰;晏平生從張樹勳手臂借力起身。
林慕南從旁看着兩位老友的互動,也想要上前幫把手。
張明昆伸手抓住了林慕南的手臂,沖他搖頭。
晏平生在張樹勳半攙半抱下進了屋。
“不用幫忙。”張明昆放開林慕南手臂,跟他解釋,“知道你的好意,平叔這種狀态已經持續了二十幾年,一千多萬分鐘,除了我爸每天大概率地出現在他身邊外,其他人就算是我,偶爾攙他一下,都更像是種打擾。”
兩個老朋友間,好像真的有對外的結界。看着兩位老友的身影藏進屋中,林慕南湧上這麼一種感覺。
夜幕籠蓋四野,門頭燈寂寞地亮着。
“平叔身有殘疾,而幸好,得你們全家人這麼用心待他。”
“我家裡平叔地位最高。”張晴藍說,“我和我哥哥從小打招呼都先喊平叔,後喊爸爸。”
“好了,”張明昆提醒說,“進屋吧。”
林慕南搖了搖頭:“太晚了,不叨擾了,跟尊萱說我來過了,下次再當面問候。”
張明昆也不開口留客,順着話題說:“我送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