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璇眉目含笑，臉頰處隐約浮現出兩個輕淺的笑渦：“你既然知道了，就多喝幾杯吧，算是幫忙分憂解難了。”

“好……就知道不是我面子大，還果真另有隐情。”林慕南順着開了句玩笑，又問，“既然用不了為什麼還去采，讓那位伯伯拿去賣不好嗎？”

“以前我也不懂，可我爸爸說，讓一個人有機會對他曾經的領受做出善意的回饋，是件很重要的事。”夏青璇仿佛陷入追憶，聲音十分柔，“曉聞女士也曾這樣說過。”

林慕南原本想要伸手端起茶碗的動作停了下來：“曉聞女士？《曉聞日記》？”

“你沒有讀過《曉聞日記》嗎？”

“之前從靖乾先生那裡取來，還存在抽屜裡。”

夏青璇把林慕南剛剛喝過的茶倒進廢水罐裡，重新換了杯熱的，跳到了前一個話題：“慕南，因為家庭條件的關系，你不用經曆那種向人讨生活的日子，所以你也許不明白，那種不求回報的單向付出，并不是對被施與者的仁慈。幫助需要的人度過難關，而不使他覺得心懷歉疚，這樣的給予才不會淪為一種僞善。”

“我小時候，每年清明前夕都會去采茶，那時候茶樹葉子大多都抽了出來，大片大片的綠一直蔓延到天邊，特别漂亮。”夏青璇又說，“以後有機會帶你去茶園看看，好不好？”

夏青璇瞳仁中閃映着亮晶晶的燈光，像是熾熱躍動的焰火，粗長的睫毛微微顫了顫，把眼中的焰火扇得輝煌耀眼。

林慕南聽見夏青璇的問話，放下手心的茶水：“當然好啊！對了，方便的話，要不今天還一起吃飯？”

忙到晚上沒顧得上吃晚飯，夏青璇本來是想到了家自己動手做一點，但是總不好當着林慕南的面做，而且她并不想讓林慕南覺得她是在下逐客令。

聽林慕南這麼說，夏青璇便道：“要不我去廚房弄點？”

“冰箱裡有沒有漢堡、三明治什麼的？”

“不一定要有半成品。一些家常的飯菜我都差不多，你想吃什麼呢？”

“那煮碗面吧，行嗎？”也别為難人家，挑個難度小的，即使做砸了，勉強一點也能給面子地吃下去，林慕南心裡這麼想着。

“當然可以。”夏青璇答應，起身從冰箱裡拿了盒牛奶，放在微波爐中加熱至微溫，連同一支吸管，一并放在林慕南面前茶桌上，“先喝點奶，等我一會兒。”

背過去剛走出半步，夏青璇想了想，又回身打開了電視，把遙控器交到林慕南手中，囑咐說：“無聊的話看會兒電視，很快就好。”

林慕南答應了。

馬上就要吃飯，也不必空腹喝過多的茶，夏青璇就把茶具收拾了，端去洗碗池，再出來的時候，已經将餐盤端了出來。

林慕南手裡拿着電視機遙控器，示意一眼電視畫面：“從你收藏的節目單裡找了節目來看，抱歉。”

“不用道歉，我把電視機和遙控器交給你，怎麼能不讓你找節目！”夏青璇笑說，“如果邊吃邊看，我們到茶桌這裡來？”

“去餐桌那邊吧。”林慕南說。幫忙去端夏青璇手裡的托盤。

夏青璇跟着過去，兩副碗筷逐個取出來，擺在了桌面上。

借着飯間的氛圍，夏青璇問林慕南：“慕南，骨貝聲系考古隊有一個交流群，我能不能拉你進去？這是楊隊派給我的任務。”

“當然可以。”林慕南說，“楊隊好像并不覺得我一個很好溝通的人。”

夏青璇笑了笑：“日久見人心吧。”

接近晚上十點，夏青璇将林慕南送出門口，現在台階處，繁星滿天。

“青璇，你留步吧。再見。”

夏青璇微笑，說：“再見！”

看着林慕南打開車門，用手勢示意她回去，夏青璇未做客氣，進屋、關門，奔向窗邊，拉開了窗簾，向下俯瞰。

車輛半晌沒被啟動。

夏青璇放下窗簾，正打算再出去看看情況，突地聽見了車子啟動的聲響，回身重新拉開窗簾，跑車漸漸地消失于視野，被撕開幕布的夜恢複了黝黑和甯靜。

等到再看手機時，夏青璇才知道在樓下停頓的幾分鐘在做什麼——骨貝聲系考古隊交流群裡，楊哲發了個大大的紅包，對林慕南表示歡迎。

林慕南回以謝辭，并且跟隊友們打了招呼。

新生報道前一天，林慕南在顧曉聞墓前禀報了這一消息。

走出墓園，園外路，梧桐樹下停着林靖乾專車，何攸站在車頭駕駛位一側。

後車窗緩緩降下，其内是林靖乾的面孔。

“上車。”林靖乾說。

林慕南繞到林靖乾相鄰座位，拉開車門，何攸也緊跟着上了車。

車載電腦桌上擺着幾樣糕點和一隻焖燒杯，林靖乾倒了半杯可可奶，壓上直飲蓋給林慕南，向後靠在座椅背上。

林慕南将飲品握在手裡，問林靖乾：“爸爸，你今天休息？”

“嗯。”

“去做什麼，我們？”

“我們去檀奴服裝工坊。”

“做衣服啊？”

“給你做。”林靖乾說，“已經這麼大了，得逐漸增加一些正式、半正式的衣服，不能總棉線衫、牛仔褲的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