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道子面容寒峻:“小晚可能有異食癖,她……總會吃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魏拂塵也早有這樣的懷疑。”林慕南說,“歸世伯,你放心吧,從小晚來到遺民暫置點,從曉聞女士初次把她帶到天佑莊園起,我就自認對她有了責任,在你和歸世伯母之前,曉聞女士是做過收養小晚的準備的,真要那樣,也算成全了我們兄妹名分。即使最終小晚回到歸門,我也把她當成自家小孩。”
“你果真不惱?”
“兒童行為的偏差,毫無疑問應該以教育引導為主,哪有因為小孩不完美就斬斷關系的家人啊,對吧?我再好好想想,過兩天,我好好跟小晚聊聊。”
“那你如果想不通,你再來找我。”
林慕南點頭,轉身時,見歸晚就在門口看着。
鄧黎匆匆趕了過來:“南南,阿甲聯系不上你,把電話打給了我。”
“先走吧,路上我給他回電話。”
行車途中,回複了程甲之後,鬼使神差地,林慕南又給紀朝暮打去了一通電話。
“大魔王?”
“朝暮,你跟小晚,這兩年來往多嗎?”
“當然,除你以外,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對她來說,應該也是。”
“那你覺得,小晚是個怎樣的人?”
“聰明啊!還很特别,像你一樣,和所有人都不同。”說到歸晚,紀朝暮像打開了話匣子,“你知道嗎,我從沒見過可以手繪地圖的小朋友。對了,小晚會種植物,很多别人養不活的植物她都可以複活。不過我也怕她,她總是煉丹給我試吃,有一回弄得我一連拉三天肚子,還有一回我是在醫院醒過來的,怕她被大人責備,我隻敢說那是換季生命。”
林慕南哭笑不得:“你把握着點,别她給你什麼都吃。”
雖然自始就覺得歸晚不至于藏着惡意傷害之心,但是至此,經魏拂塵、歸道子、紀朝暮三方佐證,林慕南才基本認定,歸晚的行為僅是一個天才兒童的與衆不同。
“阿黎,回左記醫院一趟。”林慕南說,他突然覺得有必要現在就跟歸晚說清楚他的态度,何苦放任如此簡單的龃龉在那裡發酵呢,畢竟,智商高的小孩往往更會鑽牛角尖。
“我相信你,小晚。我知道你沒有惡意。你擡頭看看我。”林慕南第一句話就是這麼說的,當把歸晚的臉擡起來時,隻見她大眼睛裡蓄滿了淚水,一碰就噼裡啪啦往下掉。
林慕南笑了,抹了兩把她頰邊的淚,偏頭看着她,調侃:“真麼多的眼淚,咋攢的!”
歸道子于一旁進一步解釋:“小晚之于歸門,就像南南你爸爸之于林門一樣,是行業天才。僅僅這一年半,她就改良了很多種子,培育的很多農作物新品種,我都陪她申請了專利。這個孩子有天賦又專注,未來可能會是卓越的農學家、植物學家。”
“我明白了,小晚你那根本就是神農嘗百草。”小姑娘的眼淚根本就擦不淨,林慕南由俯身至單膝跪地,往懷裡擁了擁她單薄的身體,“别哭了。我是願意試用你的發明成果的,但是下次能不能提前告訴我,讓我也幫你預估一下風險?”林慕南邊說邊觀察着對方的細微表情,帶着哄誘意味,“你雖然聰明但也有那麼一點可能會失誤呀,萬一不小心把哥哥毒死了,我倒一了百了,你以後那麼漫長的一生,想起來總是要痛惜的,是吧?”
“歸晚點了點頭,又補充說:“我已經很小心很小心了。南哥哥你一定長命百歲。”
“借你吉言。”
歸道子從旁感歎:“我這小姑娘看着脆弱,其實不愛哭,這麼傷心地哭一場,算是給你賠不是了。”
“是我不夠細心和耐心。”
歸道子搖頭:“你這麼說我又如何自處!我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讓她大半的童年孤苦無依……我,我會彌補她,全力療愈她的心理創傷。”
“歸世伯,我曾經看到過一句話:萬物都有裂痕,那是光照射進來的地方。我想,關鍵在于為療愈創傷,你和小晚都真正做出了努力并讓彼此看到,最終傷不能愈也沒有關系。”
與歸道子父女别後,去往風波園的路上,林慕南想到了曾經一個甯靜的夜晚,他和夏青璇,為了一隻贈品小熊玩偶而買下的一大瓶糖果,每人随機地從糖果瓶裡取出一顆,在包糖果的錫金紙上,夏青璇的那一張寫着:在世态炎涼裡,我會相信你。林慕南自己的那一張上寫着:萬物都有裂痕,那是光照射進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