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昨夜風雨纏綿,天空愈發顯得高遠,日光更為通透地照射下來。
遠遠地,有木槿,迎客在深入風波園的瀝青路上,滿枝嬌花,一地殘瓣。
木槿花朝開暮落,從前盡聽人說它不知晦朔,此時行路中不經意瞧它,好似瞧出了幾分革故鼎新的氣象,不由地倍受感動。
槿花不見夕,一日一回新。東風吹桃李,需到明年春。(1)
年幼時積累的詩賦與一切知識碎片,在漸趨長大的日子裡,不經意就會獲得碰撞靈魂的契機,便攜帶着恁多感觸由表入裡,楔進人生長路,凝結為成長的裡程碑。
風波園裡也有成片的木槿,花枝掩映處,有座瀕湖木屋,是園内七處山水秘境之一,名為“獨葉舟”。
程甲經窗望見林慕南和鄧黎身影,出門由□□相迎,待雙方離得近了,預先向林慕南說明情況:“小公子,孫神通手寫了書面的水熊藝人孵化公司涉情.色交易供述,偏又緊攥着,守在蠟燭跟前,說一千萬也不換,非等着你也當面手寫一封承諾書給他。”
“守着蠟燭,談不妥就把文書燒了?”
“他是這麼說的。”程甲回應着,移身到林慕南側後方,随之又返回木屋。
林慕南徑直走向屋内依牆面窗的楠竹羅漢床坐下了,偏頭看向東側半開放的畫閣:“孫總,你說吧。”
“你說吧”三個字,欲議何事,語焉不詳,隻等對方自行闡述訴求。
程甲接過了組員端來的槿花茶,轉手幫林慕南擱在了羅漢床上的茶桌:“小公子,小心燙。”
放眼偌大屋室處處是竹具的翠綠,門窗敞開着,午間陽光正好,清風又送來了淡淡的花香。
相比于林慕南一方的閑适,孫神通突覺無法措其手足。
而林慕南正淡淡地看着他,也不急等他說話,倒先喝起了茶。
“林小公子,你要的書證我寫了。”孫神通隻得自行從引言說起,“相關人員名單列在裡面……”
林慕南笑得友好有倨傲:“孫總辛苦。”
“我也願意出庭作證。”
“不意外。”
“我有條件。”
“是嗎?”林慕南略微探身頗有好奇貌,話一轉卻又跑了題,“對了,孫總昨天差點葬身火場,程提令長差使組員出手搭救的恩情你大可以不放心上,但是都被人算計起身家性命了,這個問題你真得重視。”
孫神通半張着嘴。
隻聽林慕南又說:“昨天乍被救出,别說你驚魂未定,我都替你脊背發涼。”
“昨天确實得謝謝程……程提令長。”
程甲說:“我沒什麼主意,不過是聽小公子指令。”
林慕南目光從程甲面上一晃又落回孫神通身上,慢條斯理地推測:“任憑雇主報酬給得如何優渥,想來,孫總你肯去到綠陰東部總部大樓裡頭縱火,是當他們目标隻在阻礙工作組查賬吧?可雇主封鎖出口時把你留在裡面,根本是想捎帶腳地也把你變成死人呢。你到底掌握着人家多少把柄?”說最後一句話時,林慕南瞧着孫神通的眼神不無玩味。
“如果我确實掌握了點内情,跟你能換到什麼?”
林慕南又笑了:“人家連你一起悶在火場的目的,你能明白嗎,一來免于被你暴出什麼秘事,二來幹脆拿你頂了縱火罪名,這麼算計下來,你們的仇怨才是不共戴天吧?你要自衛反擊,不需要我們協助?别心存幻想了。你需要我恐怕多過我需要你,這樣還得接受你的附加條件,那我又是何苦?”
孫神通噎了噎,憋這一下,才想起來否認林慕南安給他的罪名:“我……我沒有縱火。”
林慕南搖了搖頭:“你确實參與縱火了,我知道。你應該是受雇傭的,不是主謀,對嗎?”
“你,你别血口噴人。”
“監控錄像都拍到了。”程甲說,“已經交到了警察局。”
“怎麼可能?”
“很多先進技術投入到了那棟樓裡,你總不能指望着犯罪不留痕。”
孫神通攥着的拳頭更緊幾分,良久才軟了身子,知道要談條件,還得朝向林慕南:“那我請你幫個忙,能考慮嗎?先前應許的錢,可以打對折。”
“這麼說的話,倒是可以聽聽。”
“我希望你幫我救一個人。”
“你先介紹情況。”
“她是我基礎教育階段的學妹,後來應該是深造了醫學。那個,臨床試驗你知道吧?就是招募病人去免費治病,實際就是為了試藥。當年我母親就去做過志願者,而她,我是說我的學妹,恰好在那個部門做科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