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懂,看着挺魔性的,嘗嘗呗。”
“你不能亂喝東西,萬一是酒,或者是西柚汁什麼的都不行。”陳賢又開始念叨了。
“抛開劑量談毒性都是耍流氓,你沒聽過這句話嗎?”高明裝模作樣地白了他一眼,把飲料接過來,這次拿穩了,道:“再說了,我有你呢,嘗一口覺得有問題,不還有你能幫我喝掉嘛。”
“嚯,原來我是這種用途。”陳賢說着,還是從他手裡抽出那罐東西,擺了回去。
“幹嘛?”高明以為他還是不同意買,卻看他接着伸長了胳膊,從貨架深處換了一罐。
“再怎麼說都是汽水,像你剛剛那麼一摔,這打開不得噴一身?”
“嚯!那你就放回去坑别人?”高明驚訝陳賢還有這麼一面。
陳賢吐吐舌頭,念念有詞:“放心,放心,它們會慢慢變回碳酸。”他邊說邊快步離開。
“屁嘞……”高明笑他,也追了上去。
陳賢提着幾天量的食材,高明抱着那一筐草莓和一闆雞蛋,兩人沿着一條人不多的之字形坡道慢慢回家。今天天氣好,正好換換氣,曬曬太陽。
轉角的小平台可以看到遠處的日内瓦湖,太陽西沉,時不時有些鳥從天上飛過。高明沒有戴眼鏡,讓陳賢幫忙描述,自己再講給他聽可能是什麼鳥。
或許是得益于母親對他行立坐卧的嚴格要求,陳賢的視力非常好,但他從沒那麼仔細觀察過什麼。
他覺得自己簡直是浪費了這雙眼。
哪一塊毛是什麼顔色,哪裡又是什麼形狀,尾羽有多長,飛起來是什麼姿态……陳賢一一作答,一邊答一邊苦惱自己的母語詞彙量太小。
“我不知道怎麼形容,它尾巴就和魚似的。”陳賢實在是詞窮了,破罐子破摔道:“我應該把這視力給你。”
“你替我看就行啦。”高明笑他,“這樣多有互動感。”
“互動……”陳賢不知所謂地重複。
“讓你有點參與感,行了吧!私心想要你多看看我喜歡的。”
“……你喜歡的。”陳賢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高明。
然後他把手裡雜物袋放在地上,在高明輪椅前面蹲下,湊近他。
“看得清嗎?”他問。
高明納悶:“看什麼?”
“我管不了那些鳥。但我會盡量補償你,多給你仔細看看,你喜歡的。”
“哎耶……”高明要被他的話羞死了,擺出一副嫌棄臉,連連擺手趕他走,“你可真寵我!”
“呵,說我禁不起挑逗。”陳賢笑着,又拿起雜物袋起身。
繼續往湖邊下行,多孔的磚牆外爬滿了植物的枯藤,氣溫回升,它們剛剛開始返青,長出一點點黃綠色或是泛紅的嫩葉。
陳賢見他羞得半天不說話,一個勁地想笑,随口問道:“這東西你也認識嗎?”
高明挖了他一眼,然後去看那爬藤植物。
“我隻知道是一種地錦,具體什麼種我說不好。你不記得了嗎?咱們以前文科樓外面爬了滿牆都是五葉地錦,風一吹,像綠色的浪一樣。這東西和它很像啊。”
“你自己在文科樓裡,你怎麼會看見?”
“笑話,你以為我課間都在哪兒?”
陳賢猶疑了一下,随即搖着頭也笑了笑。
不能接話,如果接話,就是給了他說土味情話的機會。
這是什麼互相尬撩的比賽嗎?
高明看他已然深谙自己的套路,也噗嗤一聲笑了。
這陳賢學精了,不上套了?
他無奈地轉回頭,把食指按到爬牆虎卷須的吸盤上。
“握手。”他說,笑得像個清純的孩子。
陳賢愣愣地看着他,夕陽照在高明發尖和肩膀,微風吹過,藤條濾過光影斑駁,仿佛帶他們穿越回年少時那個林蔭大道。
輸了。
不心動挑戰,輸得一塌糊塗。
不要緊,也不是第一次輸了。
“高明,”陳賢搖着頭感歎:“你對這個世界的熱愛比我濃重得多啊。”
輪椅上的人仰頭回來,剛剛那笑還挂在臉上。
“世界是很可愛的,才能造就這麼可愛的你。”高明看着他,語氣像在說一條真理一樣理所當然。
像每一次回眸一樣,堅定的态度,陽光的臉,深深印刻在記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