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賢被他表情包一樣的動作逗笑了,搖了搖頭,裝模作樣地抱怨道:“大冬天的,冷飲可冷死我了,哪有快樂?”
“哎呀!得了便宜還賣乖。”高明雙手錘了下輪椅坐墊,簡直氣得要鼓起來了。
“我得什麼便宜了?”陳賢撐着頭,斜着眼笑他。然後假模假式歎了口氣:“哎,我說我冷死了,也沒人心疼我。陳賢啊,你可混的真慘。”
高明朝着湖面翻了個白眼,伸手過去搭到陳賢的腿上推搡了一下,不情不願地說:“我心疼你,行了吧?怎麼鬼話這麼多。”
“真不走心,你都不看着我說。”
“嘿?!”高明扭頭過來,看着他又強調了一遍:“我說我、心、疼、你。”
“那你給我暖暖。”陳賢看準那一刻,就吻了上來。
真是好冷。
好冷。
又好甜。
高明邊吻邊笑:“嗯,開心果味的。”
太陽曬得人暖融融的。陳賢把高明背包中的會議資料拿出來擋在臉上,葛優癱在長椅上打盹。
這輩子都無法想象自己能做出來這種姿勢。不擔心形象,不擔心會被打罵,不擔心沒有人愛自己。
真平靜啊,心就如那平靜的蔚藍湖面,每一顆鵝卵石都清晰可見。
他握住高明的手。
這麼閑适的生活,他一直以為自己到七老八十才不得不要去“享受”。
這麼充盈的心,他還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有。
想要一直有高明在身邊,到老了,就這樣一起坐在湖邊,吹吹風,曬曬太陽,騙他說自己會給他吃個冰激淩。
陳賢笑了。
笑這夢真是太美好了,也笑這個一直靠工作填滿空虛的自己,居然會在三十歲就期待退休。
這城市可玩的地方比洛桑還是多多了,他們又坐車去了聯合國日内瓦辦事處附近。
還未下車就看到的巨大的跛腳椅雕塑,是國際反地雷組織的标志。雕塑所在的廣場正對着的,即是萬國宮前插滿了各個國家旗幟的草坪通道。
“原來這條路這麼短啊,密密麻麻的。”高明說那些國旗。
“嗯,确實。電視上看還以為很長。”
高明轉動輪椅前後看了看,道:“不過也挺不錯,感觸還是有的。”
“什麼感觸?”
“覺得自己幸運呗。這麼長的年月,這麼多國家,這麼多人。我們恰好生活在了最好的年代,國家強大,沒有戰亂,不用流離失所。”
陳賢雙手交叉着抱胸,聽着高明發表這些感慨。他點了點頭,但沒有附和。
聽他說自己幸運,總覺得沒什麼說服力。
他放任自己問出口:“高明,我一直覺得困惑,你是真這麼想的嗎?”
輪椅上的人愣了愣,疑惑道:“這是什麼意思?你覺得我在說假話嗎?”
“怎麼說呢,我就是覺得……命運待你太不公了,你卻總在說些……過于大度的話。”陳賢說着,不敢去看他。
高明被問懵了,低着頭思考了一會。
“我……否則我能怎麼樣呢?”他撓了一下臉,順勢把手抵在嘴唇前邊琢磨邊說:“怪命運嗎?命運是誰啊?怪來怪去,最後不放過的不還是自己嗎?”
“很多事,陰差陽錯,真的是幸運。生病這個事,我就算能預知命運也無法預防。那我隻能慶幸我這個病還給我留了活路,不是最惡性那種,也沒有發在疫情最嚴重那兩年。否則我……”他說着聳了聳肩。
然後他重新擡起頭,認真地看向陳賢,道:“最重要的,這命運給我留了你啊,我還怪它什麼呢?”
“陳賢,我感激的從來不是命運。我糾正一下,不能說是命運留了你給我,是你選擇了不抛棄我。我覺得最大的幸運,是我和你生活在同一刻、同一處、同一個命運裡。這該死的、不公的命運,你卻甘願和我攪在一起,”高明說着喘了口氣,重新微笑道:“我要……我要怎麼感謝你才行?”
陳賢杵在那裡,不知道要怎麼回應高明這些話。
周圍有好幾個旅行團經過,熙熙攘攘的,可他們眼裡隻看得到彼此。
良久,陳賢洩了口氣,笑着蹲在了高明面前。
“我的光源,說自己是面鏡子。”他牽起高明的手輕拍了兩下。
“嗯?”高明疑惑地歪着頭。
“你忘了自己答應過要教我怎麼愛嗎?”陳賢搖頭,深邃的眼睛意味深長地看着他,緩緩道:“我隻是圖你這個,你不用感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