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洙蕭霂父子二人在書房裡,将在朝中頗具懷疑的官員名字全部都羅列在紙上來,東宮舊部早就不複存在,雍王朋黨最近也無風聲,徐相一派也是一如既往,越是這種風平浪靜的局面,往往波瀾之下潛藏危機,因此做事越是需要謹慎小心。
“爹,會不會是觀相司?”
蕭霂瞧着紙上的人名被逐一剔除後,竟沒有剩下幾人。
觀相司在朝中往往處于遊離之外,陛下更是對觀相司以特權準許其不經通傳便能随時出入宮禁,若是袁天師的手筆倒也不甚奇怪,畢竟當年昭明太子在觀相司向袁天師習過丹汞之術。
可此次傳單之事,并不像觀相司會做的,他們忙着操持三清大祭何必在此緊要關頭來惹麻煩。
蕭洙擡手指尖在最後幾人的名單裡逡巡而過,最後落在太學院幾個字上,司業、參事、學子,這群人看似毫不起眼,可卻又和當年的宮門口三千太學生叩首請願有莫大的關系。
“傳單之事,會是他們暗中作怪嗎?”
紙上這名單裡面。唯有一個人是出乎意料的存在。
校書郎-顧冕,他怎麼偏偏在這個節點上,由尚書台為首簽發文書從成均館調去太學院裡任參事。
先太子蕭弘當年的事情很是令人惋惜,蕭洙是親自盯着東宮殿的侍從将“昭明太子”入殓蓋椁,他雖然知道侄子無辜,可當時的場景和朝中的局面,根本容不得他出言阻止。
安王府莫名卷入亂局裡,已被陛下深深地忌憚,蕭洙對皇兄的秉性過于了解,陛下乾綱獨斷已經聽不進任何人的勸說,若是再在此事上糾纏,隻怕安王府的所有人都會身陷屠戮之禍。
“會不會是以前跟随先太子的人?”
蕭霂想到此時,不免也有些懷疑這次傳單的事情會不會和先太子黨有關,那年自己帶着蕭慕、蕭忬去江州的外祖家探病,因此兄妹幾人都不在京都。
當聽聞“太子暴斃”這個駭人的消息匆匆趕回來時,已經過去好幾日了。
蕭霂入宮跟着父王在東宮殿奠禮,停靈七日回魂的夜裡,他因為連日來的奔波跋涉,自己躲在殿内的角落淺眠。
夜半三更時分,有人竟鬼鬼祟祟的偷偷潛入東宮殿内,欲要強行“開棺”。
蕭霂唯恐驚擾來人,自己悄悄躲大殿檐柱之後的黑暗陰影角落。
他無聲地屏住自己的呼吸,暗自躲閃觀察情況,來人隻顧着關注面前的棺椁,慶幸并未發現自己的蹤迹。
蕭霂腦海中永遠都記得當時的場面,他借着微弱的燭光小心翼翼地看到來人的便袍一角,精工細針繡制的華章雲錦衣袍,他不敢去想來人會是誰,彼時年僅十六歲的自己後背發涼的驚悚,惶恐地呆愣在原地。
”咚咚。“
書房外有人叩門,蕭洙随即擡手将剛剛寫滿名字的紙張,在燭火上點燃燒成灰燼。
"誰在外間,進來吧。“
蕭忬剛剛在門外依稀聽到父王和兄長在議論事情,自己便在門外悄聲站立,隻是在廊下略吹一會風,嗓子有些不舒服,自己又有些困頓,便擡手輕輕叩響書房的門。
蕭霂先一步去打開書房門,瞧見妹妹蕭忬立在門外,向四周一瞧,連忙說道:“忬兒,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站着,快進來吧,以柔她們怎麼不跟着伺候你。”
“我想一個人在府裡到處走走,便沒有讓她們跟着。”
蕭忬啟步進門來,自己向坐在書案後的蕭洙盈盈行禮,淺聲喊道:“爹。”
“忬兒,你這麼晚怎麼還不睡,是有什麼事情嘛?"
蕭洙雖有些詫異,女兒這麼晚還不睡,估摸着她應當是有事要和自己說。
“都坐吧。”
“外間風大,雖在王府裡你也該系件狐裘。莫要吹風受涼了。”
蕭洙見女兒隻穿着幾件薄衣,夜間溫差顯著,要是吹風不小心受涼又蓋嫌藥難喝了,女兒自幼被他和蕭霂蕭慕三人呵護寵愛,在府裡肆意自由自在慣了,可每回生病難受時,他這個做爹的總是心疼不已,自己不免關心地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