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在默默地向前滾動,蕭忬坐在馬車上,試圖把脖子向外伸去,貪婪地呼吸着外頭清冷寒冽的寒氣,她自從來到燕郊山,隻能在行宮,别院有限的幾個地方待着,她是此次唯一跟随的女眷,無論自己走到哪裡,身後總是跟着一群婢女,内侍,護衛。
父王和大哥忙着處理大祭的各種事情,兩人便讓她留在别院休息。
可别院這個狹小的地方令人感到逼仄,讓她憋悶得很,今日難得可以從别院出,昨夜落下的這場大雪,燕郊山的淩冬天地霜白的景色,總算讓她的山野之心,讓她自元日之後一直緊繃着的情緒,得以有片刻的喘息。
“忬兒,你仔細着涼,不可多吹寒氣。”馬車外側,蕭霂策馬跟着蕭忬所坐的馬車一路前行,看到蕭忬撩開車簾,便在旁邊溫柔地提醒道。
蕭忬明白兄長的意思,她現在不是在安王府的家中,而是一個跟着父兄一同而來的女眷,不能表現出太過不符世家小姐的動作。
“我倒忘了,還是兄長說得有理。”蕭忬悻悻地縮回馬車内,左掌壓住自己冰涼的右手背,低下頭抿嘴不語。
自從昨日在丹訪與李天罡密談之後,顧冕還是選擇在京都留下來,暫不回去師門,自己想着等大祭過後再寫信與師傅解釋原由。
可是,顧冕能夠感覺到,從前那個蘊藏着秉性純良的顧冕她已經開始不見了,現在的她,更像是流落他鄉的過客,像是京都一個黑夜下的遊魂,冷漠地履行着自己的職責。
惟命是從,一分不差。
顧冕相信,即使現在自己做出什麼奇怪之舉,或許在别人看來,也隻是她自我的胡鬧,也隻是一個人的瘋癫,周圍的人會因此注意到她嘛?
不會,一個沒有價值的人,她的存在與否,并沒有太多的意義。
哪怕她就這樣默默地消失,充其量也隻是滄海一粟的沙礫,無形埋沒在黃土之下的枯骨,荒草枯冢,孤魂野鬼,又有誰會在乎呢?
一想到這裡,顧冕心裡也有種郁悶之感,她是犯下大錯了,可上天總歸也應給她一個彌補錯誤的機會,也該給自己一個可以贖罪的機會吧。
她不是卑鄙的人,可為何卻做下最卑鄙的事。
顧冕的左手手腕之處,手骨上被那位姑娘咬得血肉模糊的傷口早已愈合,可是顧冕甯可被她多咬幾口,甯願被她繩之以法,也不希望看到現在死寂的局面,好似那深淵之下尚有微形但早已分崩離析的千年寒冰。
也許,許筠說得是對的,她之前的莽撞,肆意,幻想,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現在她是時候該把一切都抛開了,對于一個罪人,她沒有任何選擇的權力。
顧冕正在想着,突然前面轉彎的山角處傳來馬鳴聲,不知道是哪位貴人的座駕的車馬受驚,使得這支正在行進的隊伍不得不盡快停下來。
馬鳴聲起,蕭忬也是自己掀起車簾向外間張望而去。
顧冕緩緩擡頭凝目向着聲源之處追去,她的腦海中猛地一陣劇痛傳來,眼前是一片無法目視的黑暗,什麼都看不清,什麼都看不到的沉沉黑暗。
“顧參事,你沒事吧。”
幸好,一同走在顧冕臨近旁邊的梁夢君瞅見有異常,她連忙快步上前扶住身體搖晃的顧冕。
"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