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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斯卡芙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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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卡芙·荼·一。

暫且稱作荼荼好了,如其名“一”,是斯卡芙家的第一個孩子。

戰後,降天國國民多生育,給子女取名也愈發缺乏浪漫情懷,大多以“家族職業·名·出生次序”的公式來命名。

降天國人相信從頭胎往後的孩子,越生靈氣越少,于是生得多了,幹脆中間名字也不取。

想象,劉十、劉十二、劉十三、王五、王七、王八等,拖着鼻涕光着屁股的髒娃,滿村跑來滾去罵着俚語踢着土塵,無論樣子還是名字,都像家畜。

斯卡芙在降天語中意為“管理家畜的人”,荼荼家直到爺爺輩都在養白羽毛的走地鳥、少量肉瘦的黃毛羊。

由于爺爺奶奶信奉一種不讓信衆親手殺生的宗教,所以隻畜養,至于宰殺就交給村東侍奉村官的家政“梅爾”家,說家政,不過是分管屠宰庖廚的雜工一家。

生天國的侵入軍敗走途中,仍負隅頑抗,此時,降天國的衛國軍也不剩幾個活人了。

兩軍交戰到這村附近的半年,梅爾家的六個女兒們成天都在奉命蒸烤粗面饅頭,裝上一麻袋一麻袋熱騰騰饅頭的小型飛行器,由村官家的小兒子駕駛,每天六點準時出現戰場上方。

翻滾熱氣的生的種子均勻播撒,誰撿着誰吃,再無休止地戰下去、直到分出個勝負來。

與此慘烈混戰同時,村官的太太卻在為她那華麗的衣櫃裡少了一件灰兔皮的大衣而苦惱。她令梅爾老爹翻過十座山到隔壁村,拖回十麻袋灰兔。

梅爾老爹途中遭了戰争的炮火誤傷,病床上一躺不起,不出一周就死了。

梅爾家的女兒沒一個人能從面粉盆中分出手去操持葬禮,更别說宰殺那十麻袋灰兔,太太就開出不菲的價格:一盆粗面粉。懸賞尋找能殺兔的人。

為了那盆粗面粉,斯卡芙家僅存的孩子,因病弱而逃避了征兵的四兒子(前面的孩子都戰死了)在懸賞發布的第二天就被他爹帶去牧師那裡,逐出教團、奪去了教名。

“四兒,去吧,為斯卡芙家帶回寶貴的食物,從此殺生于你就不再是罪……我别無他法、願主垂憐!”

也許他爹被生活所迫而哭泣、滄桑的瘦臉上縱橫老淚、洗刷着污濁了的信仰的凄慘場景,給十六歲的四兒留下了太大的震撼。

他遵命去梅爾家後院給村官太太殺兔剝皮不過十天,不僅帶回了那盆粗面粉,還有剝去皮的一車兔肉。

不止呢,梅爾家的小女兒跟着一起回家來了,紅着臉說要嫁給這個細皮白膚、患有哮喘病和心髒病的小子。

誰說四兒做這些,不是懷着一種被野獸咬傷後進山林複仇、滿載而歸的獵人的心理呢。

斯卡芙·荼·一,就是四兒和梅爾家小女兒的獨女。

她出生那年,兩國又無事發生般交好了。

這是常有的事。

于是荼荼出生在完全的和平年代,自小又聰慧可愛,村裡大家誰見了都喜歡,都說她是個有福的孩子,會投胎。

“會投胎?這毒胎把她娘的袋子搞壞,斷我子女路!”四兒,如今叫四爹,他常常黑着一張臉攻擊每個誇獎荼荼的人。

老袋子,是降天國民間稱呼母親的俚語。四爹說的袋子,便是荼荼媽的子宮,荼荼媽對他來講也不過是個子宮,但他并不是讨厭妻子和女兒,沒了她們,他一個老鳏夫要丢死人的。

畢竟,誰說他到處宣揚女人的子宮無能,辱罵自己的女兒有毒,不是帶着一種恐懼人家說他缺乏繁衍能力的心理呢。

是個膽小鬼,善于将己身與他人割裂開來,恐懼周遭世界的虛張聲勢,無甚内實——

荼荼從襁褓中睜開眼,看清人臉、人眼中情緒的開始,就從自己這爹眼中讀懂了如此上述的恐懼。在從前某處,她也日複一日觀察到人們如此飽含恐懼的眼神呢。

是的,那是在地獄裡瞧見的光景了。

荼荼鬼王、或者說用來投胎的荼荼的一顆心,不愧是存放部分記憶的中樞,還記得自己本是鬼王這回事,也記得要尋找三千這回事。

不能忘記三千、不能忘記三千,荼荼的心默念兩聲,如此堅心地被吞進了沙羅安排的人世輪回,泡在羊水裡十個月、饒是鬼王之心也忘記了大半。

隻記得自己蠻了不起的?以及依稀記得、要找什麼人。

“這爹完蛋了。”荼荼對媽這樣說,是在四爹第一千遍拿自己殺死十麻袋的兔子的、人生唯一值得吹噓的事情吓唬她,讓她乖乖聽話之後——不聽話,說不準我會殺了你,你有我的力氣大嗎——爹就拿着刀俯視她,這樣說的。

媽聽到荼荼這話時正搓衣服,停手、擡頭對她說:

“媽知道。你可不能像你爹這麼個樣,趕快讀書走出去,去都城念書也行,去生天國、中天國、天王國讀書也罷。

别管旁人怎麼說,人家那些地方畢竟先進,我們這裡飽受戰亂,畢竟經濟什麼的、不行啊。”

媽隻知道這些,再盼着荼荼好,也隻能一遍遍說同樣的話。

“那媽怎麼辦呢。”荼荼有些心酸。

“媽就這樣了。”媽低頭繼續搓盆裡的衣服,先搓荼荼的,再是自己的,最後才是爹的。

埋進白色泡沫的兩隻胳臂,像當初埋進白色面粉盆的胳膊一樣幹活爽利,媽埋着挂滿汗珠的頭,被荼荼伸出小手幫她擦去汗水時,又來了一句:

“打仗的時候,媽也被逼着勤快做事,這汗水既養自己人,也養敵人,但是心裡還是希望自己人得勝。

對媽的職責來說,養誰幾乎沒有區别、也選擇不了,但是心裡還是希望你好。媽現實就這樣了,但是心還能是自由的。”

荼荼鬼王識别出,這位大字不識的農家婦女口中的話含有不得了的哲理,遂背着手弓腰、點頭評價道:“媽也是個哲學家哩。”

女人笑:“你個小知識分子,不是在取笑媽吧?”

荼荼甩手便龍行虎步地慢慢往學校走:“我說真心話。”

戰争結束了。

這裡的人卻還期望着戰争。

吃飽了撐的文人,偏愛戰時那篇篇都能讀出末日悲壯感的文學美,看不慣新一代荒廢時光般的娛樂小品文,這是原因之一。

荼荼參觀學校散文社的朗誦會那天,偏愛風花雪月的社長,被他參與過戰争的爺爺從幕布後邊揪出來。

老頭用煙鬥打斷了他的鼻梁。就在暖洋洋的聚光燈下。

“我們那時候……不搞這種沒用的東西……!”他爺爺當然恐懼,恐懼見到自己手下再次迸出的鮮血,于是高叫着掩飾恐懼。

到處是這樣的教訓聲。

實際上各行各業都存在着前後兩三代人思維上的鴻溝,究其本質,上一代人站在時代末期,不論參加過戰争與否,那種死亡随時都會到來的震撼感覺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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