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荼擅長對付、也喜歡小孩,不過在雙月星上與同性異種的伴侶孤雲結合,因種族有異、工作繁忙、居無定所,倒是一生沒有親生女。
她們資助了幾個孩子和幾所慈善學校。
當孤雲中年因病去世後,荼荼剩下的十幾年獨居生活也常有老朋友、年輕人探望陪伴,算是在“子女”繞膝的熱鬧祥和中度過,喜愛溫馨熱意的心不至孤獨。
貓人的死因,多是腎衰或心髒病,不過由于荼荼心能量強旺安穩,心腎系統一直尤為健康。
不過,她在年輕時做唱跳藝人養成了多食多動的習慣,到老活動減少,多食習慣還沒改掉、就成了身體的負擔,因此患上了慢性胃病。
慢性病最終發展成消化道異常增生,醫生告訴她是癌症,70多歲的老藝術家荼荼得到檢查結果前,正為痛得吃不下去心愛的玉米雞肉餅幹而苦惱。
得知“最多還剩兩個月存活時間”的噩耗時,米奧·荼荼愣了一下,旋即卻像得知天大的喜訊那樣,喵哈哈地仰天大笑一聲:“老太婆,我餅幹也吃夠了喵!”
她口中的老太婆,當然是十幾年前故去的、化名為孤雲GC的三千。
從醫院回家過後不到兩個月的盛夏,她就半是因胃病、半是因卧床絕食而死了。
好友和養子女從各地趕來。
有的人止不住地哭,有人忙着要将夏日極易腐敗的屍體運去冰庫,有人攔住說、還沒給老太太梳毛,而且希望剪下一縷毛來留念,立即又有人制止說,徒留死者的毛發無用,還會招鬼上身……總之亂成一團。
“啊!?吵死了!!還沒從‘殼’裡出來呢,老是動我幹什麼!”荼荼就像賴床的人那樣,本打算在屍體的溫床裡多躺一會的。
祂忍無可忍突然翻身、一隻碩大的鬼龇着獠牙氣呼呼地支起上半身,狂風烈火呼嘯般,吼說:
“這是哪個兔崽子在老娘面前胡說八道,招鬼上身?好啊!我就試試上你的身,看你受不受得住!!”
“荼荼大鬼息怒,不要傷及無辜!”下面卻嘩啦啦泛起一片呼喊。
荼荼閉起左眼、看那物質世界隐去之後的精神世界,四周等待的小神衆排列開來、竟像大洋那樣寬廣無邊。
這些愛看熱鬧的、老俗套的小神仙!我何時傷及過無辜?——荼荼這樣微怒地想着。
祂起床氣未消,怒眼圓睜,那火焰般在虛空中飄舞、已燃上紫紅怒色的長發發梢,還有火焰熊熊的眼底、周身放射的騰騰陰氣和妖異紫光,可顯示不出“微怒”恰當的分量,整個一勃然大怒。
底下的小神,有的仰臉來、又怕又好奇地瞧祂,荼荼進而感覺到,祂們幾乎都是這輩子見過的熟人呢!
但比起關注這些旁的,荼荼經由精神體的知覺,發現自己的兩隻手上,正拉着後仰成一張弓的沙羅、祂身旁的文命依然做笑看熱鬧狀,也不幫忙;
在自己的胸膛淺層,捅進了白狼(白狗?)三千的長筒嘴巴,還在往深處舔舐啃咬,弄得心上癢癢的;
不僅如此,懷裡這會又塞了個雙瞳和兩邊頭發異色、笑容惑人、獠牙長長、滿身冰甜香息的大美女(鬼),見荼荼坐起來,鼻尖聳聳就要往祂臉上親。
“大庭廣衆之下,你們将我貼得這麼近、是什麼架勢?”荼荼見此情景可真是大吃一驚。
依然顔色淺淡的小小沙羅見祂醒了、手一松,跌坐在虛空中說:“還怕你是醒不過來了呢!想拉你一把,但靈魂跟肉身嵌合得太緊。哎呦、真費了我老鼻子勁。”
“也不是你小小一個能拉出來的,快點長大吧。”荼荼毒舌道,轉向胸前說,“三千,你在幹嘛?”
白狼狗擡起臉,眨巴眨巴藍眼睛,松開自己叼出的深色細線、舔着嘴巴解釋說:“你這次睡得有些沉,我是想把你心上的身魄咬出、好喊你醒來。
抱歉,我活得太短了,若你去世的時候我在的話,就可以好好操辦喪事、叫你安安靜靜的了。好久不見……荼荼,歡迎你回來。”
“不礙事呀,老太婆,終于見到你了。”荼荼笑說,兩手捧着祂年輕俊逸的白狼頭左看右看、覺出不對勁來,大驚失色,“你怎麼還是這幅狼狗樣子!變不回去了嗎?”
三千聞言迅速化為往昔神女形态,握住祂的手,狀作無事地說:“别擔心,隻是最近一輩子、作為狼人更習慣用牙咬,鼻子和嘴唇也比手更敏感靈活。
而且,我怕你剛醒隻認得孤雲、就暫時變作那副樣子。”
雖然寬慰的話說得穩重貼心,祂卻是難忍地拿起荼荼的鬼爪,放在自己頭頂和臉頰上尋求撫摸的安慰。
荼荼對三千“該是什麼形象”很清楚,祂眼光毒辣,一邊撫摸“狗頭”、一邊面帶苦笑地轉向那失去顔色的小神:“沙羅,别告訴我,這大費周章的一生過去,尋找狗魄的任務是失敗了?”
“呃,我若說、是将那狗魄與神身捆得更緊、根本找不出頭緒,荼荼你……不會揍我的吧?”沙羅知道要将自己藏在三千身後,一雙虹彩稀淡的眼睛露出來怯怯地瞧着大鬼,“不過現在這狗魄沾了些狼性,更加獨立、冷淡,就像三千該有的樣子!——不會太粘你的。”
沙羅仰望被撫摸得很舒服、很惬意、很依戀荼荼的三千,睜着眼睛講這種跟事實不符的話。
“就是說再加上狼魄、污染更嚴重了。”荼荼一針見血地說。
“是好的方向的影響!影響、不是污染。”沙羅低頭摳摳自己的小白手、為自己辯解,“況且、我還會想辦法的……”
“好了,不是責怪你。”荼荼憐惜祂小弱,不禁将語氣放溫柔些,“我也不是完全不喜歡三千這樣。都說了,祂是我養出來的、怎麼會不喜歡。”
神鬼以精神力溝通,信息傳遞速度極快。對話的瞬息間,美女(鬼)閻姬已經抱着荼荼的脖子親了她媽滿臉,道:“媽媽!别在意這些有的沒的了,咱們好久沒見呀!
你獨自活着的這段時間,媽咪還變成大犬載着我去遊玩了不少周邊的地方呢!
一路遇到的神鬼還以為媽咪是頂級神獸,追着我問是神獸什麼品種、可威風咯!
而且媽媽這款貓人也好可愛啊,比二足裸猿可愛多了,老了也這麼可愛,我追着聞了好久,毛茸茸香噴噴的、媽媽能不能再變一個讓我吸吸貓味兒?”
荼荼定睛一看閻姬,祂已是瑰姿玮态、豔色紮眼的一枚大鬼了,不禁笑逐顔開,遂她心願變作米奧·荼荼年輕時的樣子,灰灰的爪墊點點她的鼻尖、粉粉的小貓鼻碰碰祂的臉蛋,說:“好嘛閻姬寶貝,頂級神獸?你媽咪就是這個用法喵?”
閻姬摟着貓人荼荼膩歪,眉飛色舞地悄悄道:“媽咪變狗、焉知非福呀,按說媽咪這個級别的神尊、得擔些神界的職務才成的,但混上狗魄、神體就有了‘缺陷’,這下有理由偷懶,再跟媽媽一同遊玩啦!”
“這小丫頭,你愛偷懶,你媽咪卻不一定喜歡呢,工作與否,要問問祂本神的意見。”
荼荼雖笑卻擺上點正色,恢複成通常鬼态教育祂說。
“是是是,要問問媽咪本神~媽媽真奇特,比什麼老神尊都正經老派呢。不過媽媽,我可沒偷懶,我是把工作當玩兒,玩得正起勁!”閻姬龇出鬼牙笑說。
兩隻魅鬼形态的大鬼,笑語間一起看向三千。
三千神尊背手微笑,長睫起落,學着祂們活潑的語氣說:“剛巧,我如今根本無心工作,能休息的話,現在隻想全心全意地玩呢。”
原是從前做月神時工作得足夠了?荼荼這樣愉快地猜測着。
“哈哈哈!”閻姬也知道母神三千的内情,搖着兩腳大笑。
血口長牙尤為醒目,笑聲銳利響亮,能量震蕩精神宇宙四野,将小神們唬得一震一震、花容失色。
“小司命們,還有其他小神,既然怕鬼呀——就别瞧熱鬧了,這一世承蒙大家照顧、才能在環境險惡的星球平安度日,此後有緣再會吧!”
荼荼體貼地說。
“荼荼,大家是接到閻姬鬼王和衆神尊的通知,來附近開會的。”文命才開口解釋道:
“并且這些小神,此生多是化身為您和孤雲的忠實聽衆——哈,尤其是cp粉。宇宙間聲波振動能量最能直接滋養靈體,祂們神力大有增長,特來道謝。”
荼荼三千對視傳心後,說:“原來如此!謝倒不必謝了,要說的話、此生也是和諸位互相成就的,你們這就開會吧,不打擾了。”
“媽媽,你和媽咪也參會無妨啊,這顆雙月星世界是我和永代月神主導的試驗品呢。咱們一起過去,也評鑒一下孩兒的作品吧?”閻姬拉着一神一鬼的胳膊說。
三千點頭應允。
“噢?我倒也想站在上帝視角瞧瞧,到底都試驗了什麼?”
荼荼起了興緻,着上套小立領、貼身長裾的紫紅禮服。滿意地瞧瞧自己之後,一手挽上閻姬,一手牽着三千,“走吧~走吧!”
圓桌會場所在,是一顆布滿厚厚金屬雲的氣态行星之上。
剛降落下去,二足人身形象、酒紅色韌長卷發、玫瑰金色鳳眼、滿身簇擁彩霧霞光的永代月神就迎上來,對荼荼飛媚眼打招呼:
“喲,我的小荼荼如今聞起來竟是好香甜、好美味,還有神童小閻姬,還有……這位名不見經傳的漂亮神尊~孤雲?”
“本名三千。尊敬的永代月神,幸會。”三千仗着對方已經忘了自己,作對一切陌生的年青神女态,大方有禮地打招呼。
“三千,名字大氣,真身也漂亮異常呐……”永代神采奕奕地打量祂從前的老師——三千·青春版。
“你個花心渣神,是不是打我母神的主意!少動這心思!”閻姬攔在三千身前,叉腰、一手伸出來對永代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