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挽留二人:“你們還要走嗎?别走了,在外面迷路,保不齊會丢命的!來我們店裡躲一躲吧!這是山裡,人不多的!”
帶土牽着紅芭的手,低沉的嗓子随口就是一句謊言:“我們還在尋找親人,不能留下,多謝你的好意。”
店主,這個矮胖的男人背過身去,肩膀抖動,應該是感動地哭泣,他的妻子躲在裡面獐子門後,半透的淡白色門微微拉開一些,露出他妻子的半張臉,也是善良而動容,有一雙膽大的杏眼,兩人的兩個孩子站在門背後,隻能看見投影,兩孩子悄悄地擁抱彼此。相愛的一家人。
紅芭說:“我們打算拜托曉來幫忙尋找一下親人,就算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們也不會放棄!請問曉的位置是?”
店主趕忙道:“似乎就在東邊,正是日出的地方,就在雨隐村東邊的窪地那裡!大家都這麼說!”
紅芭趕緊感謝,眼裡也溢出眼淚:“非常感謝!”
店主說我給你們再準備一些食物和雨傘,二人拿了食物,店主轉身在上下兩格門廚裡翻找雨傘,這時代的雨傘由柔韌的苦竹作傘柄,美濃産的白色和紙作傘面,因抗風耐雨,受到歡迎,傘面正對臉看,會發現柄頭像蛇的瞳仁,傘面是蛇的瞳孔,色彩豔糜,不論開合都美麗動人,稱作蛇目傘。
店主捧着這不祥的傘到雨中一看,兩位旅人已經不見蹤影。
帶土、紅芭二位旅人,懷揣蛇蠍心腸,向東邊窪地前進,國境線附近都是高山聳地,氣壓薄低,恰如天地峽谷壓平成一線天其分,呼吸困難,遠眺能見雲海橙藍,太陽光明成一線;
雨漸漸肥厚,累贅非常,周圍針葉林葉片垂圓珠水滴,晶瑩剔透,淚滾千行,逾詩情畫意,也蓋不過氣候陰寒,兩人無心欣賞嵩山霧淋,衣褲全濕,貼身附膚,透色灌風,大塊水黏膜剩幾條青筋般的褶皺,帶土逆反頭發掉流水,隻覺在瀑布下行走,紅芭偷偷呵欠噴嚏,帶土還記得要養育她的承諾,就在積壓的太陽橙光下野蠻地攏了攏她的衣服,他不會照顧人,硬派粗心的直男,對小女孩像對小動物,覺得隻要給幾口吃的,注意不要生病,她就能自然而然,茁壯成長。
走泥濘的路下山,兩人到了平地,走進一座小鎮,似乎是城裡,紅芭醒了醒鼻子,嘀咕道:“剛剛的店主說,在山裡就會沒事,我看未必。”
帶土點頭,不久之前,他們還是兩個要出生入死的戰士:“在山裡反而會死的不明不白,一夜之間滅門了都沒人知道,在城裡,反而要注意一點,因為人多,事件就會發酵,搞不好會鬧得很大。”
紅芭非常珍惜此刻的平靜:“我們真的要去找曉?現在遁入空門、藏于塵世,不好嗎?”她情不自禁地這樣想,或許是景色太過靜淨美好,壯麗千裡,她剛剛在山中吸飽了氧氣,心裡長舒一口氣,想着化作一隻鳥兒,乘風禦風而去,作神仙妃子,帶土冷酷無情地打斷她:“當然要去找。紅芭,不是躲在山裡就有用的,躲在城裡其實也沒用。你知道的,别想逃避。你剛剛還說,躲在山裡也是死。”
紅芭低落、委屈地點頭,帶土把面具往上一提,用畸形的臉給她做個鬼臉,紅芭配合地哈哈笑,她作為一個孩子,常常扮演福祿壽禧、慶賀祝興的角色。
城中沉黑霧蒙,一不小心,還覺着前面是片陰影,走得很近了,才發現是一棟建築,金鋼鐵股的立方體安居樓,粗曠猝野的風格主義建築,四角尖尖,繞過它密封的房角線,它利得能削鐵,一股黴菌毒氣,水汽凜凜,轉到正面一看,生褐色菌子,長撐傘蘑菇的木頭店名牌,寫着:古骨店。
紅芭向店中望去,隻見店面中支着幾個攤子,攤子上放竹片、瓦楞,角落裡幾柄拆卸的傘,鮮紅橘綠的傘面滾塌在一邊,苦竹作的傘柄被專門解下,收在一處,留作他用。這是水之國常見的店鋪,回收蛇目傘的傘柄,制造箭羽的,接下來紅芭一路上隔三差五地,都能看見古骨店,很是新奇,稍微轉移注意力,欣賞别境的風土。
帶土則無心無情,欣賞不得,比紅芭忙十分,他找曉自有用處,帶土催促紅芭:“喂!好好趕路,别發散注意力啊!你忘了斑是怎麼說的了?”帶土指的是他們在斑制造的簡陋、土茫茫的基地中約好的事情。
斑曾閑聊時說過,他的眼睛曾經贈送給了漩渦後人,紅頭發的男孩,非常瘦小,性情懦弱,斑要兩人回收他的眼睛算作報答,也是助帶土一臂之力,帶土雖然沒有說什麼,但他心裡還想着琳,他時常困惑着,做夢時都迷茫不開,擾擾紛紛地想着:琳是個沒什麼缺點的人,美麗她有,性格也有,普通的家庭也有,幸福的氛圍她始終充滿,也不吝啬分享給他人,為什麼她沒有得到善終呢?
這個問題刺撓一樣地存在帶土的心中,他自己出身在一團亂麻的宇智波,有血繼病,還追求實力,族中無人關心兒孫的血繼病病發情況,有些人早早開眼,也早早百病纏身,死了,沒人管什麼;世界上到處有人專門研究血繼,看着風光,實際草木皆兵,不知何時,就淪為實驗魚蒲;帶土奶奶随俗照舊,實力為尊地教導着孫兒,但帶土天資匮乏,在族中擡不起頭,睜不開眼,他飽嘗奚落谑虐,敷衍推謝,向往普通平凡的美好,或者美好的人。他是實實在在羨慕過琳,憧憬過她的,帶土也不想近親結婚,就變成了愛慕她,他要擺脫族中冷氣,想着他心中理想的熱源靠近——琳,代表了他心裡的某一部分願望,或許,他是宇智波中比較開悟懂事的人,其實他是想成為琳這樣出身、過活的人,但是他靠近熱源的方法,隻讓人覺得他心思偏激詭谲,沒了琳的例子指引,他就把路走得狹窄了,一團漿糊。
琳沒有得到善終。帶土所見所識中,最得體,最恰到好處令人憧憬之人,死得流離失所,帶土的理想也碎成了八瓣,碎了一地——沒有人知道他這個二戰末尾出生,青春期參加三戰的人,從牙牙學語的二戰末昏暗政治環境,到三戰前中後期的血腥殺伐之中,會誕生出他怎樣獨特的思想,和回避、依戀、複仇的念頭。
斑的智慧穿透時間,看中了帶土,當時,紅芭隻有隐約可以動彈,她安靜地躺着呼吸,覺得身體矬痛,時不時呻吟幾聲,斑大緻講了講自己的前世今生,他不善言辭,所以講得幹癟無力,乏善可陳,帶土聽了一會,心裡有些暴躁,被斑看出來了,斑便幽幽地向他傾吐自己的想法,宇智波都是同源而生,血脈相連,他們在絕望中很快達成一緻,要去尋找那雙石破天驚、舉世無雙的輪回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