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土趕緊道:“意味着不用挨餓了?”
紅芭笑道:“對!”
帶土急急道:“也意味着能少上戰場了?”
紅芭笑道:“對!”
帶土道:“不過我先告訴你,如此不亞于戰國時期的亂世,即便是貴人,為了士氣也要親自上戰場,誰也不能幸免,而且還挺頻繁的。”
紅芭道:“我知道!而且這個世間一直武官治國,不論是武士還是忍者都要強調武官地位,以親自征戰為榮。隻是我就算了!我不肯當忍者!”這也是一種軍國主義。
帶土也笑道:“好吧,主要還是大面積戰争太多了,男人嘛,與其在家裡等死,不如直接主動殺出去,從尊到卑,從老到小,都是……如此,也意味着我們都成長了!不是嗎?”
紅芭大笑道:“對!帶土,你是對的,你一直是對的!”
帶土道:“隻要有實力就行,做什麼都可以。絕對的實力才能消除戰争,帶來幸福。”
紅芭說:“我現在就覺得很幸福。”
帶土道:“如果你的錢他們沒給你你怎麼辦?”
紅芭立刻激烈地、強烈地、完全沒有道理、幾乎是筆直地反應地說:“帶土哥!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帶土笑道:“好!”
紅芭猶嫌不夠解氣,憤怒地失去了理智,她的腦子都在怒火中融化了,隻剩下本能,一種野生的、生殺啃奪的直覺,她全身通紅,眼睛也似乎豔紅了:“決不能放過他們,誰敢搶我的錢……絕不會放過他們……除非是我自願的,除非是宇智波的人,不然,我絕對不會原諒!”
她以前為了安撫帶土說出了很多冷漠的話,她以為那是違心話,但是這種話說多了,她的心也就硬了,禍從口出,靈從言起,她慢慢地也覺得自己的話也算是對的,原本還有一線良心,但涉及到自己時,她也回想起自己以前的話語,這些冷酷的話也蘊藉了她的心,讓她能夠放心安慰自己,撫平自己。
帶土本就覺得理應如此,面具後都翹着嘴角,他為現在的紅芭感到得意、驕傲,望着她興奮的樣子,他内心黑暗的世界也透出了一絲光明,是一種得償所願的感覺,他最近手上沾的那麼多的鮮血,血燙得要把他的手指熔出瘡面,他也覺得值得了。他也沒忘記她在洞穴裡那副破碎的樣子,那是多麼可憐……光是看着他,他的腸子都要愁爛了……琳在他眼裡是“美”的象征,紅芭在他眼裡,是他的牽挂,就像兄長或者父親牽挂小妹,是剛擁有非凡實力的他的弱小的初心——他從最弱到最強,内心的震動感慨,就靠着紅芭無微不至的照顧和順從撫慰,望着弱小的紅芭,就像望着以前的自己……
帶土說:“你也長大了,前幾年,你還隻有這麼矮。”他比了個高度。
紅芭笑道:“你怎麼老氣橫秋的!你也才多大!還是個孩子呢!”
帶土道:“别說出來啊!”
紅芭抛出一串笑聲。
帶土道:“嘿嘿。”
紅芭道:“我去做午飯,拿過來,就在這裡吃!”
帶土道:“好,辛苦你了。今天大吃一頓!”
他擺擺手,手筋虛鼓,抽動了一下,掌紋象征他們之間的線,他感覺還不錯,他目前心境扭曲,無力斬斷它,就一直賴着。院中積雪反射着太陽的光芒,看久了會覺得雪都是藍色的,還混有隐約的明黃,揉揉眼睛再一看,雪都是胭脂燒成灰煙,吹出來的紫色,也預示着當今,惡紫奪朱,惡性當道,邪已壓正,道德搖搖欲墜,隻有少數人抗壓堅持。
幾叢冬日裡生長的草與花,原本以為是真的,實際上,是枯草染色,編織成的假花,使他無時不刻感概世界的虛僞,他的腳下是一個包裹着金絲錦皮、内裡的肉都惡臭腐爛的世界,美好的女子會被穿心而死,豔麗的花朵是枯草織的僞様,正面是風月,背面是白骨。他目前除了理想以外,就是要養着紅芭長大,給自己留一片安心的人和地方,他的身體未必很好。
紅芭走遠了,背影呈一個橘色的小點,帶土才“嘶”了一聲,摸了摸自己腹部上的傷口,那是被人橫切的一刀,一瞬間,他都可以看見自己的大腸,幸好它們沒有豬腸似的掉出來,供人追着砍,放着久了,它就自己結痂好了。
他最近估摸着要休息很久了,他的眼睛明顯用眼過度,出現視覺模糊,而且他總有種渾身不舒服的感覺,腦袋尤其嗡嗡作響,他心裡有個詞形容這種感覺:難道是——“血迹病”?已經病發了?他心想不會吧,他還年輕着呢,便故意不去想了,心裡雖然擔憂,但人們總在疾病前覺得自己是幸運的,他也這樣。
紅芭跑到停屍高塔,用一樓的廚房做飯,周圍站着一圈人,他們沒有靈魂,也沒有生命,隻好幹看着,紅芭指揮他們做這做那,最後她成功端出米飯和一盆壽喜鍋湯,裡面菌菇、牛羊肉盡有,都是雨國貴族供應的食材,由一輛一輛馬車拉進來。
她叫人做了壽司,端了清酒,清酒盛在脖頸細瓶中,端在盤上,燈塔聳立。她身後跟着一排死人,端着案幾,端着盤子,端着水果,端着酒,随着她跑來了院子裡,她發現路上擺着的半藏族人的屍體,都一夜之間消失了,簡直像被大自然吸收了!
她根本無心關懷這些事情,原本她還想着,自己去收屍時,還準備扒下他們幾件衣服,給自己和帶土穿,現在看來是不用了。
走進院桢廊棟,卉園青瓦中,她已經看見了坐在遊廊上的帶土,他對她打了個招呼,紅芭蹦起來回了一個,奮力地揮手,她竄到帶土身邊,案幾、湯飯、蔬果一并行雲流水地擺上,即便當中幾位死去的家丁已經有了屍斑,青的、黃的蓋滿了臉上,也不減兩人食欲。
兩人立刻捧着飯開始吃,帶土還不肯摘面具,紅芭嘟囔怎麼這樣,帶土煩躁地撓撓臉,又改成抓抓頭,通過唯一的眼洞瞄了一眼紅芭的領口,他之前還感到過愧疚:她原來的身體已經在巨石下碾成粉碎了,能窺見的也隻有假的身體,他一不小心還想着看見了什麼怎麼辦,現在隻有慚忸憐意。
他心虛地給她倒湯、夾菜,嘴上打馬虎眼,紅芭眨着純潔的眼睛,他塞什麼吃什麼,一點也不挑食,她還興緻勃勃地告訴他:“好吃極了!我小時候什麼都吃過,舌頭都麻了,吃什麼都沒味道,現在好很多了!”
帶土嘻嘻笑一笑,等吃完東西,他叫紅芭到自己身邊來,他好好看看,紅芭便依偎到他的身邊去,靠着他的肩頭,帶土的心也放松了,退到肚子裡,懶懶的、倦怠地跟她講雨國外面的世界,他語氣還是那麼滑稽,他對她從不冷漠。
此時,紅芭的世界中,由帶土帶來了諸多美好的東西,豐饒的物質資源,高得要掉下來都要掉三分鐘的虛拟地位,和白骨之上的敗類的道德,她全都饕餮一樣的,吸收得一幹二淨,她甚至開始期待春天,期待她也能抽枝發芽,獲得一種幸福的“韻”,期待自己某一天也能有賞櫻景,撥弦琴的“雅”,這“韻”、“雅”才是她幻夢中的古代,而不是隻有“哀”——隻有貧賤,才百事哀。
她望着帶土的時候,臉紅撲撲的,一門心思信賴他,瞳孔擴得很大,甚至讓帶土覺得太熱情了,他都想躲着,故意慌裡慌張地用更尖的嗓子調侃自己,而不是調侃紅芭,這是他害羞了,他的臉也紅了一半兒,掌心火急火燎得漸燙。
紅芭說:“還以為你和打老婆的大叔一樣,對自己很自信呢!”
帶土嘴硬說:“什麼态度!注意你的言行舉止……偶爾這樣放松一點……也不是不可以……”
紅芭說:“你真好!你太厲害了!謝謝哥哥!”
帶土說:“但不能一直沒有禮儀啊!還是要注意的。”
紅芭笑道:“行!”她現在覺得自己會一輩子都聽他的話,他讓她一輩子模仿琳的樣子、裝作最懂禮儀的封建女性的樣子,或者讓她把全身心都拴在男人身上,男人死了她也去死,她都願意了。
但是幾年後,她還是變得不願意——她還是那麼貪生怕死,自尊彌留,她不願意為任何人殉死。為此,為觀念,為尊嚴,和帶土大吵大鬧,甚至情感僵硬、兩看相愁、心裡雠糾厭倦,也在所不惜。
兩人在園子中都提及以前的事情,帶土剖漏了他心裡柔軟的一面,他用誰都聽不清的音調問:“不知道奶奶怎麼樣了……木葉怎麼樣了……”
紅芭道:“這番思鄉之情,也許會傳達到吧,告訴月亮、太陽就可以了。”
帶土又害臊了,不肯回答,紅芭在他身邊打鬧,非要把他搖醒,湊近了一聞,他身上一股清列泉香、濡汽酒臭,他估計是喝得多了,他才會回憶木葉的一輪明月,老妪的微笑,老翁的萎身,想起卡卡西永遠不摘的面罩,和水門那柔和、光耀的性情。
他想起琳,有時候,他覺得自己是真的愛着琳的,有時他又覺得另有理由,也一般,他至今沒搞清楚,也放着了;他對那孩子——紅芭的感情是一份照顧,他也摸不清楚,但也挺稀罕她,還是那樣,裝瘋賣傻地賴着她,帶土沒紅芭陪着,也覺着苦痛,會活不下去,到處發瘋的。不如大醉一場,灰塵忘盡,擁冰雪襟懷。
兩人說了一籮筐閑話,就到了下午,紅芭還叫人拿以箱為單位的衣服過來,不停地換、試,把帶土眼睛都看花了,到處都是抽象的櫻花圖案,他想說醜還不能說;
等到紅芭在他身邊午睡,帶土摸了摸她的頭,他心裡才嗤笑自己一聲,他的害臊都消退了,發熱的身體在冬風中教他寒冷,他的思念是傳不到木葉,或者具體的某個誰的,他是個叛忍,不論為了什麼,他都再也回不去了。
突然,有一人出現在園子裡,他也是一具屍體,頭發顔色有豐收意味,是佩恩,是個殺人狂魔。佩恩走到他面前,遞給他一封青泥封口的信,由多人經手,秘密輾轉而來——帶土眼睛中瘋狂旋轉的萬花筒寫輪眼,轉速才慢了下來,他的手還攬着紅芭的背。
他接手一看,是大蛇丸的信。大蛇丸自知拿活人做實驗,血虐他人,終不得長久,開始找下家了。
紅芭在夢中,不知為何,也許是緣分,夢到了她并未看清的那一把七枝刀,它帶有神宮中神秘聖潔的氣質,似乎有僧侶、尼姑、神官,圍着它唱過晝夜不休的歌謠;她一摸它的劍身,她的耳邊便響起歌詠,凜凜生威,堂風灌嚴,肅肅殺機;它泛青銅色,劍身好比多頭燭台,分叉六根樹枝形狀的勾子;她于夢中握住它的劍柄,它便認她為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