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光回到偏室後,先後用過膳,便覺得鼻尖有些癢意,旋即便打了個噴嚏出來。
她不知道是昨日自己在窗前坐的久了,受了涼,還是說今早鄢容與她挨得太近将病過給了她。
煙景聽聞她打了噴嚏,便連忙為她燒了一壺熱茶,還沒片刻,外頭聞錦便敲了房門。
聞錦來的倉促,将手中的藥方隻是往煙景手裡胡亂一塞,吩咐了一句:“這是我們家公子給虞姑娘抓的預防溫病的藥方。”甚至不等煙景反應,便又倉促的走了。
那大夫是虞清光請的,自然知道這是鄢容怕将病氣過給她,才叫大夫給她開藥方。
她看了一眼煙景手中的一摞藥,不多不少,應當夠她喝個三天。
風寒雖是小病,可害起來着實受罪。
虞清光看向煙景:“多熬一些,你也喝一貼,若是我當真染了風寒,可不能再過給你。”
煙景點了頭,拿着藥方子去了竈房煮藥。
刺史府的前院,也就是虞清光和鄢容住的院子,雖說不大,但五髒俱全,甚至還有開小竈的竈房,用來煮茶十分方便。
虞清光生怕害病,便多裹了一件披風,手裡還捂着一個手爐,坐在窗前往外望。
如今初春時節,寒氣未消,本就天涼,加之昨夜又下了一場大雨,今晨的風便有些刺骨。
可偏生剛下過雨,空氣又格外的好,虞清光不想外出,便隻能臨窗而坐。
外頭刮得是微風,因着虞清光穿的厚實,整個手都遮掩在袖子下,将外頭的風擋住,刮過來并不格外發寒,倒還有些适宜的涼爽。
她出不了門,便隻能透過窗外往。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卻見院外一人被擁簇着請進了主室,身後還跟着聞錦。
那人看着年輕,不過二十幾的模樣,身量也高,氣度更是清貴無比。
他裹着純白色披風,領邊圍着一圈絨,瞧着那色澤,應當是白狐狸的尾,上頭還綴了幾根騷裡騷氣的紅毛。
她先前同鄢容赴過一場宴,當日整個萦州城有頭有臉的人幾乎全都來了,虞清光雖說并未仔細去瞧,但卻有些過目不忘的本事。
今日來的人,當時并未在宴上見過他。
況且,作為鄢容貼身侍衛的聞錦,能讓他親自去接的,應當不是什麼普通人。
虞清光有些想不明白,萦州地遠,鄢容本着使持節的官職來查人,這才會親自來到萦州。
而如今鄢容待在萦州不走,也是為了等候新上任的刺史。
難不成,這人便是上京派任來的新刺史?
思及此,虞清光面色一喜,鄢容與新刺史相見,恐怕要耗費不少時間,煙景趁機出去打探鐘子盈的消息,應當是來得及的。
她轉頭去喚煙景,小聲的吩咐了她幾句後,煙景嚴肅的點了點頭,這才推門出去。
不知是不是因為新刺史上任,這刺史府的人手都調走了還是怎得,煙景此番前去十分順暢,來回也不過隻有一刻時間。
煙景關上房門,跑的尚且有些氣喘。
虞清光問道:“如何?鐘才子可是動身了?”
煙景點頭:“鐘才子一家都去了,今晨一早那鐘家的大門便已經落了鎖。”
聽到這個落了鎖,虞清光終究是松了一口氣,心裡的石頭徹徹底底的沉了下來。
煙景靠近虞清光,一邊喘着氣,一邊從袖中抽出一封信遞給她:“小姐,這是鐘才子留給你的信。”
虞清光愣了一下:“你從哪得來的?”
按理說鐘子盈不應該知道她定然會找他,怎麼就恰巧留了封信,還正好送到了煙景手裡。
煙景:“是鐘才子托燈籠鋪的老闆送的,奴婢來到鐘家門口,燈籠鋪的老闆就在門外守着。”
虞清光這才放了心,接過信封拆開。
是鐘子盈的筆迹,信紙上隻寫了寥寥幾個字。
——等我拜官入仕,定為你讨個公道,娶你過門。
——鐘慈。
虞清光連忙将手中的信紙揉成團,心裡有些愕然。
......為她讨個公道?
她先前已經和鐘子盈說的很清楚了,希望他絕對不要牽扯進她與鄢容之間的恩怨,可卻不想鐘子盈竟是這般不聽勸。
鄢容身份非同一般,即便是鐘子盈當真拜了官,幾年内也不會有什麼起色,想要與譽王抗衡,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為何非要這樣...
虞清光擰起眉頭,方才心裡剛放下的石頭,這會兒又懸了起來。
她本來是想等鄢容待她回京都時,自己借機逃走的。
若是她成功在路上脫困,卻留下鐘子盈在京都一紙禦狀告上皇帝面前,這便不止是她與鄢容之間的糾葛了。
虞清光越想眉頭蹙的越厲害,她手肘抵在妝台上,手裡的信紙被她無意識的搓成一團,指尖不停歇的撥動洩露了她煩躁的心神。
虞清光想的實在入神,正思慮要不要再送出一封信去,告訴鐘子盈自己的心中所想時,卻發覺揉捏着紙團的手被輕輕壓過,下一秒,攥着紙團的手便空了。
她吓了一跳,連忙擡頭,看見眼前的窗棂前攏着一道影子。
那人便是方才虞清光見到被擁簇着引去主室的人,彼時他脫去了外頭的披風,露出來一頭的绛紫色緞子。
他身子往窗框一趴,活似沒骨頭似的支在上頭,他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着從虞清光手中奪來的紙團,正有一下沒一下的抛起再接住。
虞清光不認識他,自然被他這魯莽的行徑惹得生出了些氣來。
況且那紙團裡寫的内容更是萬萬不敢叫人看的。